可是为了这点私情,就昏了头,想要倾囊相助就不必了。陆俭终究是世家子,哪能如此轻狂放浪?
面对这样的规劝,陆俭轻笑了一声:“世叔怕是想错了,我和伏帮主并无儿女私情,相反,我是她留在余杭的眼线耳目,若是心生异志,过不几天,这可大好头颅就要摆在旁人案上了。”
他的笑容可掬,说出的话却让人震惊,吴天明直愣愣的看着那张笑脸,一时竟然无法分辨他说得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未免也太有辱身份,这不是给个女人卖命吗?可同样,若是真的,他性命不保,自家的性命就无忧了吗?吴氏怎么说也跟赤旗帮打过交道,万一惹怒了那女子,是不是也要小心性命呢?
一时间,厅堂内竟然没了声息,吴天明都不知是该拂袖而去,还是该再劝几句了。
没等他想出应对的方法,突然有一人闯了进来,径自来到陆俭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就见陆俭那张波澜不惊的笑脸突然变了,变得惊诧,却也生动,像是活生生撕掉了一层画皮。这是怎么了?
吴天明张口想问,陆俭却已经转过头,换上了更加明朗的笑容:“世叔,方才番禺传来了消息,说是赤旗军大胜而归,如今船队已经到了南海。”
“什么!他们真胜了?海峡占住了?”吴天明叫出了声,这未免也太出人意料的,当真这么巧?
“自然是真的,而且胡椒不日就将在余杭的交易场挂牌,今后想来也是一桩大买卖。”陆俭的双眼都在发亮,语气更是坚定无比,自信满满。
这一刻,吴天明是真的觉得说不好有“天命所归”,否则怎么会这么巧,选在这样的当口传来消息。等此事传遍余杭,站在天定军那边的就不知还剩多少了。
世家是占据了船队,不愿与人分润,可是还有无数商贾,会争着抢着给赤旗帮交钱,求他们护住航道。邱大小姐的名声,更是不知比袁天定好上多少,江东百姓会选谁,还用多猜吗?
沉默了良久,吴天明才拱手道:“还真是个好消息,那就恭喜明德了。”
陆俭却不会这么轻易被打法,而是道:“那世叔还打算跟顾氏联手,迎天定军入城吗?”
吴天明的脸色都有一瞬的扭曲,然而很快,他就哈哈笑道:“这等大事,我一个经商的如何能替家中做主?还是得听听长辈的意思。”
他笑得很难看,就如吴氏如今不尴不尬的立场。不过此刻再威逼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陆俭自然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痛不痒的又闲谈了几句,这才送客出门。
然而等人离开后,陆俭脸上的笑却突然收住了,沿着长廊走了片刻,他停下了脚步,对身边人道:“去寻寻跟咱们亲善的几家中,都有哪些待字闺中的淑女。”
那亲信一怔,低声道:“家主可是要娶妻了?”
“不错。”陆俭只是答了一句,就闭上了嘴,不愿多谈。
伏波不会再容许那些流言蜚语,他也不能再假借旁人之口,来些云山雾绕的谣传。既然两人之间清白无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个妻子,撇清关系。
如此一来,以后就算有谣言,也不过是看低了他,而非看低赤旗帮的帮主。这才是为人臣子,为人属下应尽的本分。
当然,跟谁联姻也是有讲究的,既不能让伏波觉得他是在通过婚姻联系江东大族,也不能真选一个对自家毫无助益的小门小户,其中尺度拿捏,可是要多费些心思的。
不知多少念头在心中盘旋,可等他走到长廊尽头时,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从未想过,这个妻子该是何等模样。他想不出,也不在乎,只要贤良淑德,能做个名门佳妇即可。就像他父亲,并不在乎枕边人的容貌性情,只要对官途有益即可。
他还是做了如此的人,也只能做如此的人。因为他钦慕的那个,一生一世都不会对他垂青。
这一刻,陆俭都觉得自己可怜了起来,就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下一刻,他又笑了,也许他真的已经成了“臣妾”,成了无数闺怨诗中些的角色,毕竟所有的闺怨诗都是男人写就的,都是在以夫妻喻君臣。
他那不可一世的父亲,能因囚闭宅院,变得像个深宅妇,那他一个投效了主君,自甘臣妾的人,为何不能变成怨妇呢?身处其位,自然会生出如此的感受,而这,远远胜过“求不得”。
攥紧的拳头,不知何时轻轻松开,陆俭振了振衣袖,再次迈开四平八稳的脚步,向着前方走去。
第353章 沈凤
宽阔的校场上, 一群汉子正扭作一团,像是争什么宝贝似的抢夺一个小小的皮球。一会儿叠做一处,一会儿四散奔逃, 只看那牛皮制成的球儿被抛来抛去,被人劈手夺下, 又或是连人带球撞飞在地, 场面颇为粗野混乱, 却引的围观者阵阵呼哨喝彩。
这玩意叫做手球,跟蹴鞠、马球都不同, 乃是以手持握, 投入对方看守的球门中就算获胜。最早还是赤旗帮那群兵士先玩起来的, 因为不拘场地, 可以在甲板上玩耍,很快就传到了青凤帮。
都是打家劫舍的海贼,没事了就角抵、斗鸡的家伙,瞧见这样的新鲜有趣的玩意,哪还不忍得住?加之玩这个除了容易失足跌下海, 或是撞得头破血流外, 也无甚害处, 因此帮中并未禁止,反倒拉起了好几支队伍, 时不时就要下注赌个彩头, 在这商船稀少的台风季里,也是不失为一个消遣的好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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