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道:“可这种平衡,终究是要打破的。随着皇上年纪越来越大,皇子们的年龄越来越长,夺嫡之争就要进入白热化。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岑家与傅家的这种捆绑。太子对二皇子肯定是防备的,对平南侯更是视为眼中钉。三皇子、四皇子想把前面两位兄长干掉,没准就要在太子和平南侯之间做文章,挑起他们的矛盾,然后借刀杀人。”
老夫人打了个寒战。
她老人家此生最怕的,就是夺嫡之争。
赵元勋的政治敏锐性,要比老夫人和朱氏强些,他已顺着赵如熙的思路深入思考了。
他问道:“可平南侯手握重兵,不好下手吧?”
“怎么不好下手?简直太好下手了。”赵如熙道,“军中怎么可能是铁板一块?平南侯手下的将军,必然有来自各派系并且想取而代之的。到时候外敌来临,他们只要在背后动动手脚,断其后路,平南侯父子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回轮到赵元勋不寒而栗。
“所以嫁给傅云开,不光享受不到荣华富贵,很有可能被抄家发卖,或沦为寡妇。”赵如熙道,“一旦成了寡妇,以平南侯夫人那糊涂性子,你以为我的日子会好过吗?更不用说他那个糊涂弟弟和心眼子很多的赵如语了。”
“那算了,还是算了。”朱氏吓得脸色苍白,“咱们还是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别参与这些朝堂上的纷争吧。什么荣华富贵?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可有什么用?我的女儿,我只盼着平平安安,其他的我都不求。”
她转过头看向赵元勋:“明儿个你就把这门亲事给拒了去。”
赵元勋点点头:“好。”
想了想,他又问:“熙姐儿,你为什么说傅家娶了你,就能解这个局呢?”
“因为我拜了枯木先生为师啊。枯木先生可是清流名士,是文官们推崇的人物,跟皇上也有半师之谊。以我师父的护短性子,一旦我嫁给了傅云开,他哪能不拼命护着?我三个师兄也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下场凄惨。傅云开只要娶了我,就等于得了清流名士和文官们的支持。这是一层保障。皇上看在我师父的面上,也不好对傅家太过份,多少要顾及一点。这又是一层保障。”
“另外,傅大勇作为寒门子,是天生站在世家的对立面的。世家对他除之而后快。但如果他儿子娶了咱们绥平伯府的女儿、枯木先生的徒弟,便算是跟咱们赵家、我师父的康家联了姻。这是对世家、对文臣都释放了善意,缓和了矛盾。”
“当然,如果他们跟世家女联姻,也能达到这种效果,而且效果更好。可这样一来,却会触怒武将,被武将所唾弃。更是打皇上的脸。”
三位长辈恍然大悟。
他们绥平伯府可是武将出身的,属于武将阵营。傅云开娶了赵如熙,就等于娶了武将的女儿。偏赵如熙还是枯木先生的徒弟、吴怀寺等人的师妹。娶了她,既不得罪武将,没打皇上的脸,又讨好了清流和文官、世家。真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
赵如熙抬眼看向赵元勋:“所以他说非我不娶,不是因为我有多好,而是既出身武将之家,又拜了清流名士为师的,只有我一个。”
赵元勋、朱氏被这番分析说得目瞪口呆。
“怎、怎么是这样?”朱氏喃喃道,看向丈夫,“这人心思怎么这么龌龊这么深沉?这门亲事,我绝不答应。”
赵如熙的嘴角勾了勾。
或许傅云开提这门亲事有一定的考量,但想来不至于想得这么深。
如果他们父子对局面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上辈子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了。会打仗的将军,不一定是个精明的政客。
但这不妨碍她把事情往严重里讲。
她不说得严重些,给三位长辈分析深刻些,她担心以后他们会上当受骗,不小心踏进雷区。
借着傅云开提亲一事,既把局势给他们分析一遍,打个预防针,又能树立自己“高瞻远瞩”、“眼光毒辣”的光辉形象,在绥平伯府进一步掌握话语权,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至于赵元勋他们对傅云开的印象变坏,那也正中她下怀。免得他们老想把她嫁给这人。
不管这人是好是坏,反正她现在才十四岁,在现代才是个初中生,是不可能考虑嫁人的。现在这人以优质股的身份跑来提亲,勾得三位长辈蠢蠢欲动,那就别怪她抹黑了。
再说傅云开也不冤。他只见了她一面就要娶她,难道真是看中她本人?她脸还没那么大。他无非是看中她有枯木先生这位师父,有吴怀寺等三位师兄罢了。
对于这种带有政治算计的亲事,难道她还要对傅云开感恩戴德不成?
至于在萧令衍面前说要嫁给傅云开当寡妇的话,那也不过是抬扛,玩笑罢了。
带着“盼着你死”的目的嫁人,她真心没有这么黑的心肠。再说,有萧令衍在,傅云开很大的几率是不会死了,至少不会在两年后的那场战争中死去。她对萧令衍有信心,那是个脑子厉害的家伙。
所以,傅云开该娶谁就娶谁去吧,别往她身上打主意。
赵如熙见赵元勋也满脸凝重地点点头,同意朱氏的说法,她才又道:“所以祖母、爹娘,你们不要随随便便给我考虑亲事。咱们绥平伯府现在好不容易跟朝堂脱离开来,就别再往里掺和了,免得一不小心把全家的小命给丢了。就跟着我师父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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