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你……”
“走吧,”李静姝目光看向缚清,“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楚净川闻言,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刺的他难受。
她转头看向缚清,声音温柔道:“咱们一起去看沈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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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的那一刻,路修远又恢复了女装的容貌,李静姝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沈奕白的帷帽已经被摘掉了。
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原本在一旁吵闹的恶灵倏然消了声。
一直浑浑噩噩的缚清来到沈奕白,突然喃喃的张了口,呢喃不清的说了句:“将军……”
恶灵们齐声哀嚎,哀鸣声似乎要把?幻境震碎。
楚净川这次没说什么。
路修远同?他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
牧芸瑾哭的稀里哗啦,同?那群恶灵一起哭,嘴里一直嚷嚷着对不起,要是提前知?道,绝对不会捉弄你们。
何苇航手?握成拳,骨节泛白,他目光哀凄的看着沈奕白,他看着沈奕白眼角倏然流下一滴血泪。
那颗泪像一根针,扎在何苇航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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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姝起针的那一刻,一直紧闭双眼的沈奕白睁开了眼。
他看着何苇航先是愣了一下,又转头看向一旁鬼哭狼嚎的恶灵。
他认出了,那帮灰头土脸,肢体不全的恶灵是同?自己奋勇杀敌的将士。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缚清眸中逐渐清明,他看了李静姝一眼,眸中似有千语。
李静姝嘴角惨白,却?对着他笑了一下:“去吧。”
缚清紧皱着眉,他缓慢的扭过头,猛然对着沈奕白跪在地上:“将军。”
沈奕白看向缚清,又看向一旁的将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缚清眸中泪光斑点道:“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原本还在鬼哭狼嚎的恶灵倏然消了音。
半晌,他们齐声,像他们在边关?时?一样,吼道:“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气势震??,声音一同?从前。
沈奕白目光一一扫过那群将士的脸,这里的每一张脸他都格外熟悉,半晌,他喉中哽咽,缓声道:“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1]
话音刚落下,将士身上煞气变得稀薄,片刻之后,倏然消散了。
他们身上的伤疤愈合,身体也开始变的虚无。
薄雾升腾,朦胧间他们脸上露出笑意来,对着沈奕白挥了挥手?。
见了你最后一面,我们也要走了。
缚清也站起身来,他对着沈奕白又拜了一下,“将军,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副将。”
“兄弟们一直在这里等将军凯旋归来!如今见你一面,我们……也该走了。”
再见。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2]
只?愿下辈子君主开明,盛世昌平。
缚清将头深深的磕了下去。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李静姝苍白的脸色,一句话未说,缓慢的抱住了她。
他低头虔诚的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接着,他的身体同?那些?将士一样,慢慢的变得虚无,最终烟消云散。
楚净川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本该凉薄清冷的眸子,如今却?覆了层别的东西,在他眼里变成一汪深水。
路修远侧眸看着他,半晌,伸手?遮在楚净川的眼前,声音带了安抚的味道。
“看不了,就别看了。”他说。
他知?道这个人最为心软。
楚净川看着眼前修长好看的手?,没有动,只?是问道:“世道……便是如此么?”
若是如此,他们所修的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这些?生离死别么?
“不是,”路修远感觉到楚净川的睫毛在他手?心扑闪了几下,挠的他心里有些?痒,“世道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话音刚落,幻境破了。
众人依旧站在忘川的街头,风吹树叶,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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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姝将缚清的尸骨带走了,沈奕白同?一伙人道别。
楚净川问他们去哪里。
“那里都行,”沈奕白看向何苇航说,“最后的时?间,我向同?苇航到处看看。”他眸中含了歉意,“之前说好了的,我却?一直奔赴在战场上,如今不想食言了。”
何苇航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的身体……”
“没事,”沈奕白眉眼弯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楚净川道:“替我谢谢云仙师,还有……”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感谢地话太苍白,却?又没有别的话能形容,最后道:“谢谢你们。”
他同?何苇航一同?俯身,朝着楚净川一行人行礼。
楚净川亦还礼。
两人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那一团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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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峰山,再听到两人的消息已经是数月之后。
楚净川在坐在树下的小石桌上,陪着云尘生下棋,云尘生声音很淡,稀疏平常道:“何苇航出事了。”
楚净川执棋的手?一僵,抬头道:“怎么回事?”
“我给沈将军输的灵力只?能支撑他三个月的时?间,”云尘生在棋盘上按了颗黑棋,“何苇航将沈将军安葬好之后,拿着那把?鬼头刀,独自一人潜入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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