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段纶已笑道:“好你个赵二,我知道你射箭是比我强些,却不知你什么时辰练成了如此手段!三十靶全中,你让我还怎么上场?罢了罢了,我就不献丑了!”
元仁观瞧着四周箭靶上犹自微微颤动的箭尾,只觉它们仿佛都是在嘲笑自己——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样箭道太过胡来?听到段纶的话,他紧握着弓箭的右手不由也垂了下来,摇头道:“我也不献丑了。”
这般神驹,也只能便宜那娘们似的赵三了!
他正自沮丧,就听李世民朗声笑道:“两位姊夫真不上场?那小弟可要去试试了!”
元仁观一愣,抬头正对上李世民亮晶晶的眸子,心里好不诧异:赵慈景三十箭全中,他为何还要去试?他才多大,总不能也有全中的本事吧?
却见李世民已回身拿起了马鞍边挂着的长弓,居然也是一把两石的强弓,比寻常还要略长一些。他随手拨弄了几下,口中笑道:“阿耶,叫人举活靶吧。”
李渊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只见几个健仆飞奔到那几个歪歪斜斜插在地上的简易箭靶旁,用力拔出箭靶,随即便围着箭道快速移动起来。
元仁观不由目瞪口呆——原来这些靶子是这么用的!难道……难道这李世民小小年纪,箭术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回头再看段纶和赵慈景,两人却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心里愈发觉得难以置信。
李世民那边提了提缰绳,眼见就要上场,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一边:“三郎来了!”
不远处,李玄霸不知何时已骑着他自己的那匹白马晃悠悠地过来了。
李渊眼睛一亮,拨马便迎了下去。李玄霸见父亲过来,翻身下马,要行大礼。李渊已跳下马来,一把扶住了他,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欢喜,连声说了几个“好”,随后才笑道:“你果然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
李玄霸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才好,好在李渊倒也不用旁人接话,自己一路说了下去:“路上辛苦了吧?给你准备的院子可还住得习惯?原是该多歇歇才好!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父亲他果然还是这么……随意!李玄霸心里叹气,口中回道:“儿子不是故意怠慢,只是行李尚未规整,花了些工夫才找到合用的弹珠,故此来晚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马鞍上还挂着一把细长的弹弓,旁边是一个鼓鼓的弹囊,果然装了不少弹珠。李渊不由失笑:“三郎这是作甚,我是让你过来骑马比箭,又不是来打鸟玩乐,带这物件作甚!”
玄霸依旧是笑微微的:“玄霸知道。只是从未有人教过射箭,只有阿耶当日曾教儿子打过这弹弓,所以如今也只能拿它来凑数了。”
李渊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是啊,他原本只想着,他李家儿郎各个善射,就连十岁的元吉听说也已颇有准头,玄霸自然也不例外,却忘了他是在乡下长大,身边又只有三娘这一个姐姐,他又如何能学得到这射箭的本事?
再看看那把弹弓,他也认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就是玄霸七八岁回家时自己给他挑的那把么?当时他想着玄霸年小体弱,先教他这个,日后再教他射箭,却没想到再也没有这个日后,而这把弹弓竟是陪着玄霸直到今天……
他不由满腹内疚,伸手拍了拍玄霸的肩头,又觉得这肩膀单薄之极,也不知在他照顾不到的地方,玄霸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想到这里,他只觉得一股心酸直冲脑门,一时间满心里只剩一事:他必须为这孩子做点什么!
恰在此时,那系在树下的飒露紫又嘶叫了一声,李渊心里一动,突然有了主意,点头道:“此事都怪为父,是为父忘记了。不过不打紧,以后咱们爷俩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一定好好教你!来,你先瞧瞧为父是怎么射箭的。”
他回身上马,拿起了自己的长弓,高声吩咐:“用骑靶!”——这却是要那些拿靶的健仆骑上快马,扛着靶子来回奔驰了。
李世民原本已箭在弦上,见状不由有些茫然,“阿耶,那这比试……”
李渊挥手道:“自然是接着比!只是玄霸这一场就由我来代他了,子不教父之过,如今正该我来弥补,我就先帮他赢下这匹飒露紫吧。玄霸,这是我们府里最好的一匹马,今日为父替你赢下,就算是为父的一点小小心意。”
李玄霸正觉得他爹这话不知哪里有点不对头,听到最后这句,不由微微动容。
一旁的李世民却是脸色微变,他最爱骏马,这匹飒露紫更是眼馋了不知多久,好容易父亲今天终于肯拿出来做个彩头……
瞧着世民的脸色,李渊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他这里顾着玄霸,怎么又忘了世民?他自然早就知道世民的心思,今日原就打算乘着高兴成全了他,但如今话已出口,自然不好再改,也只能笑道:“你若能射得好,回头再去马厩里任意挑上一匹就是。难不成,我的马厩里就没旁的好马了?”
可是,那些都不是飒露紫!
世民瞧着树下的飒露紫,只觉得心头几乎要滴血,它不但是最好的马,更是他最爱的马,从看到它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马迟早是自己的,然而三郎这么些年都不在父母身边,自己总不能跟他争吧?
他是哥哥,他不能跟三郎争!
然而眼见着骑靶已动,李渊已带马上场,他心头那句话不知怎地却还是冲将了出来:“阿耶,既然如此,世民愿与阿耶同场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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