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陶大突然身子一蹲,抓起早就瞅准了一堆沙土,狠狠扔向了周管事的面门。周管事猝不及防,眼睛顿时被沙土迷住。陶二这时倒也反应机敏,捡起路边的石头瓦片就往周管事头上砸,陶大更是回身抄起了一截棍棒,高高地举了起来。
周管事头上挨了两下,一面后退,一面厉声叫道:“你们还不给我滚进来!”
随着他的话语,从院门外猛地冲进了六七个人,各个手持锄头钉耙镰刀,将陶家兄弟围在了当中,正是昨日跟着周管事,替他作证的那几个。
陶二忍不住怒道:“你们都疯了?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居然要帮他!”
陶大却是脸色沉凝,大声喝道:“你们没听见他的话吗?平日你们怕他也就罢了,如今他是要彻底毁了这庄子,到时大家都没活路,倒不如现在你们让开,让我杀了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这庄子还在,大家都还能活。”
那几个汉子却只是摇头,脸色虽是慌乱愧疚,却没人挪动一下。
说话间,周管事已揉掉了眼里的大部分沙子,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叫道:“你们还不赶紧动手,把这兄弟俩都给我打死!回头我若保得住这庄子,你们自然能继续安稳呆着;就算保不住了,我也会带着你们去投司竹园的好汉,从此吃香喝辣!”
几个汉子相视一眼,往前走了一步,犹豫着举起了手里的家伙。陶大见势不对,厉声道:“你们刚才都听见了,我娘为什么寻死,是因为这姓周的把庄子上的事告诉了赵族正,赵族正又告诉了我祖母,她拿这事来要挟我娘,说大不了盖子一揭,谁都别想活。我娘不愿让我们兄弟去送死,又怕我祖母真的把事情嚷嚷开,大家都没脸活,这才一根绳子自己吊死了。她可不光是为了我们兄弟死的,也是为了你们!如今她还躺在那里呢,你们就要当着她的面,帮这老王八来杀我们吗?”
几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有人更是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看灵堂,脚下往后退了两步。周管事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们退什么退!他娘死都已经死了,还能如何?你们若是不想让自己家的婆娘也变成那样的尸首,就赶紧去杀了这两个小畜生,只有他们死干净了,你们和你们全家才能活!还不给我动手!”
几个汉子脸色挣扎,听到最后这声大喝,却还是不约而同举起了手里的家伙。他们原是庄子上最健壮的几个,手里的家伙更是又长又沉,这要一落下来,被围在当中的陶氏兄弟根本无法可躲。陶二忍不住尖叫道:“你们要做什么?明明是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是我们阿娘一直在帮你们,是他一直在欺负你们,如今你们居然要听他的!”
几个汉子里有人咬牙道:“没错,但谁叫只有你们死了,我们才能活呢,对不住了!”说完手里的锄头便照着陶二的头顶用力砸了下来,有人领头,其余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往下乱砸。
眼见着陶家兄弟就要丧命在乱锄之下,周管事不由大笑了起来,谁知还未笑到一半,眼前突然一花,仿佛一道疾风卷过,就听一片“哎呀”声响。等到声音停时,陶家兄弟还站得好好的,那几条汉子却已七歪八扭地倒了一地。
有人拍了拍手,转身叉腰看着周管事“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是你这老王八在捣乱!”——不是小鱼又是谁?
周管事只觉得自己见了鬼,脱口道:“你怎么会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吃了加料的朝食,早就晕倒了么?
小鱼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你猜!”
第79章 将计就计
从田庄到鄠县县城并不算远, 只是大半的路程都要穿山而行,沿路但见山谷密林, 溪水潺潺。一路来时,玄霸还只觉得路途清静,风物清幽, 此时再往回走, 却是越走越是明白, 为何周管事会说田庄地方偏僻, 无人愿来了——这山路上下盘旋,着实不算好走,沿路更是人烟稀少,若非寻幽探景,谁愿跑这一趟?
瞧瞧眼前的景色, 想想田庄的情形, 纵然爱说爱笑如他,一时都只想叹气了。
凌云也比往常更为沉默, 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赵家老大自然更是一言不发,闷头赶路。唯有柴绍时不时还会跟车夫攀谈几句。那车夫是积年的庄客, 闲时专门赶车办事,因此不但车赶得娴熟, 对县里庄上都甚是熟稔,口齿又便给,说起当地的种种传闻,不但柴绍来了兴致, 就连玄霸都听住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不知不觉出了山谷,前头的道路已是一马平川,再走得几步便是昨日到过的三岔路口,路上已瞧得见人烟车马,路边还有个小小的竹棚,棚前的老汉瞧见凌云一行人便笑着招呼道:“诸位娘子郎君,不是昨日才进山么?今日这么早又要去城里了?不如吃碗馄饨再走,都是现成的,不耽误工夫。”
玄霸一早出来,只来得及喝了口面糊汤,此时瞧见竹棚里煮着一锅热汤,有少年人正往外捞着馄饨,香味扑鼻而来,不由愈发觉得肚里空空。车夫便笑道:“娘子郎君们若怕耽误时辰,不如让他们端两碗过来,在马上吃两口便走。”
凌云原是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大概是出了山林,见了人烟,神色倒是舒展了许多,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那老汉得了这一声,忙让少年人端了两碗馄饨出来,满脸堆笑地双手捧起,准备先给凌云和玄霸,凌云的手里的马鞭却往他们身上一指:“你们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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