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赵德一眼:“我问你一件事,大宁在海上能不能有十成把握击败求立?”
赵德认真的想了想,他不了解大宁的实力,想着沈冷这般行事风格便是大宁的风格,多半击败求立还是没问题的,于是点了点头:“应该能吧。”
“能,但不一定。”
沈冷道:“大宁水师如今初具规模,可总兵力加起来不过六万余人,纵然之前和求立人一战近乎全歼求立北海水师,杀敌超过三万,可求立的水师加起来依然要超过十万人,船只规模也强于大宁,在陆地上交手,我若说大宁可以轻松灭掉五个求立也不为过,可在海上,诸多变数,求立一直就是靠海战吃饭的,大宁不是。”
“窕国这边看似对大宁很亲近,但若大宁与求立的海战败了,窕国的态度自然就会变,据我所知,太子施长华与求立那边始终都在谈判,若他即位,便会改善两国关系……”
沈冷缓了一口气:“我杀施长华,窕国的人暂且不会直接杀了我,我不杀施长华,施长华也会杀我……只有杀了我,窕国与大宁的关系才会变得恶化起来,他才能收拾了施东城,虽然这么选择有些短视,可对他来说却极有利,坐稳皇位之后再去求变也为时不晚,可我和施东城是终究要死的。”
沈冷看向赵德:“纵然是你现在身陷囚笼,你就死心了吗?”
赵德沉默,摇头。
“我也一样,我怎么能让想杀我的人一直惦记着我的脑袋。”
沈冷站起来走到窗口,他不怕把这些事说给赵德听,赵德已经不是皇帝了,而是囚徒,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就会明白沈冷能保住他的命。
沈冷看向赵德:“我能把你从南理抓到这来,将来灭求立之后,我也能把你送回去继续做皇帝,哪怕你们南理国已经有了新的皇帝也没关系,求立若灭,大宁的战兵就能在这片陆地上横行无忌。”
赵德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疯子的话,在他眼里沈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似乎宁人都是疯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皇帝施换铁了心要杀你呢?一个施东城是护不住你的。”
“施东城更想杀我。”
沈冷轻轻哼了一声:“只不过都压着性子而已,皇帝也还在犹豫,他在思考利弊,而这全都要看着海上的战局,大宁胜了,他杀我就等于向大宁宣战,虽然我只不过是个五品将军而已,可大宁皇帝从来都不讲理,也无需讲理,大宁可以打别人,别人不能打大宁,一直就是这么不讲理,龙虎山上那位真人赞美过多少次大宁皇帝陛下仁德宽厚,怕是私下里自己都不信……施换要杀我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杀了他儿子的那一瞬间,是我最危险的瞬间。”
赵德摇头:“可他终究是死了儿子,他始终是皇帝,杀你不难。”
沈冷道:“你小看了施东城。”
“嗯?”
赵德一怔:“不过是个不被待见的皇子,有什么需要重视的?”
沈冷往外看了看,如今这窕国都城里,怕是扬泰票号上挂牌的那些杀手都来了吧,这么多年经营,扬泰票号不管是在当初的南越还是大宁,又或是求立,仗着强大的财力收买下来的江湖客有多少?只怕连施东城自己都记不住的,这些人说起来是乌合之众,可他们有他们的价值。
赵德思前想后,为什么沈冷会说自己小看了施东城?他知道施东城这个人,很多年前就被窕国皇帝施换送去了大宁做质子,只有最不被重视最不让人喜欢的孩子才会被送出去,施换送走这个儿子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个儿子送过去死了也就死了,不心疼。
施东城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他就是死了别人也不心疼的那个人,在大宁处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说起来,他真的无异于去送死,大宁皇帝只是没把他当回事而已,若当回事的话他真的就能安安稳稳?真当大宁皇帝不知道,侵扰海疆的除了求立人还有假扮成求立人的窕国人。
再者就是施东城会做人,他不遗余力的拉进窕国和大宁的关系,不遗余力的为大宁海事操心费力,能获取多少情报都如数上交给廷尉府,从不会以此来谈条件,这就足以说明他比施长华聪明的多。
施换有八个儿子,长子也是太子施长华已经死了,七子是个残疾还有点傻,八子年幼,另外的五个儿子这几年来全死了,诸多意外,诸多灾厄,可若说和施长华没关系,谁信?
如今皇帝能选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施东城,一个是还年幼的老八施元德,天家的事,向来最冷酷无情,选了老八施元德的话,施东城会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接受?
皇城。
施东城跪在皇帝床前端着一碗药哀求着,已经求了好一会儿,可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
“父亲,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觉得我身体里的血液不纯净,当初把我送到大宁的时候父亲一定也想着,若回不来了,便回不来了吧……可父亲不能因为不喜欢我而糟蹋自己的身体,若不是我来送药父亲应该就喝了吧?这碗药儿子放在这,以后我让内侍把药送过来,希望父亲把药喝了,不喜欢我,我就少出现,待日后大宁派遣的使臣过来处置沈冷之后,儿子就会和大宁的使臣一块回去。”
施东城站起来把药碗放下,转身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