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粮车没有车厢视线开阔,四周战甲如林,后面那辆车就是茶爷坐的,有人靠近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茶爷站在马车边看到沈冷回来,别人的注意力都在孟长安与塔木陀身上,唯有她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在沈冷身上,这世上万物美妙,不及傻冷子万一。
“怎么不看了?”
茶爷问。
沈冷笑道:“没有什么意思,战场上生死相搏的时候心无旁骛,来不及去想任何事,或许会打上一阵,可是现在那大个子想的太多了,出拳犹豫,两击之后气势便弱了,这个世上就算是武艺比孟长安好一些的人也能被他打的气势弱下去,如果气势被压了,他怎么可能还打得赢孟长安,况且他本来就比孟长安差一些。”
茶爷其实没什么兴趣,看了看沈冷的茶壶,沈冷随即倒出来一杯茶水捧在手心里吹了吹,用嘴唇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茶爷:“这边都是沱茶,味道不似咱们在长安城习惯喝的茉莉,口感上不一样,你喝小口。”
茶爷把茶杯接过来喝了一口:“是这个贵还是我喜欢喝的茉莉贵?”
“这个贵。”
“也就那样。”
茶爷抬起手把沈冷身上沾着的几根稻草取下来,然后插在沈冷头发上:“这个美少年,多少钱卖身啊,我看你眉不清目不秀,身材倒是很结实。”
沈冷哼了一声:“你最近是不是偷偷买了什么课外读物……”
茶爷从自己挂着的那个漂亮的小荷包里取出来一块糖果放在沈冷手心里:“那你卖不卖啊,定金我可给了吧。”
沈冷把糖纸剥开递给茶爷,茶爷摇头微笑:“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人了。”
沈冷把糖塞进嘴里:“反悔是狗。”
趴在马车上的黑獒立刻抬起头,眼神里的意思是谁叫我?
两个人才说了几句话,那边已经发出一片惊呼,王阔海忍不住看向沈冷那边,心里忍不住想到我家将军真是神人,说差一拳就是差一拳。
第一次出拳塔木陀先出,第二次出腿塔木陀先出,指骨断了一根,膝盖疼的不能站稳,这时候孟长安出了一拳,在那一刻塔木陀有些犹豫,出拳稍稍慢了半分,两个人的拳头对撞在一起,所有人都看到塔木陀那条粗壮的手臂迅速的向后荡了回去,肩膀上的衣服瞬间撕裂,手臂居然被这一拳打的脱臼,荡出去的胳膊甩在了他自己后背上,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感受到了塔木陀有多疼。
孟长安没有再进攻,也没有看塔木陀一眼,转身往回走,伸手把自己的铁盔拿回来戴好,牵着马回后边辎重队伍,围观的人却还都傻愣愣的站在那,心说这就完了?
沈冷等孟长安走到近前问了一句:“疼不?”
“疼。”
孟长安拳头上被打破了好大一片肉皮,血糊糊的。
“傻不傻?”
沈冷问。
“我赢了。”
孟长安把战马交给一名战兵,看了看茶爷鼓囊囊的小荷包:“糖?”
茶爷点头。
孟长安伸手。
茶爷把小荷包打开,仔细翻了翻,挑了最小的一块放在孟长安手里,孟长安楞了一下:“小气。”
茶爷撇嘴。
沈冷把自己腰畔挂着的酒囊摘下来递给孟长安,把那块糖一把抓了回来:“喝你的酒,好大年纪了,吃什么糖?还伸手要,羞不羞臊不臊!”
“那你嘴里是什么。”
“口粮。”
“狗粮?”
“滚……”
孟长安拎着酒囊坐在沈冷坐的那辆运粮车上,扭开酒囊往自己受伤了的右拳上倒,那般烈酒冲洗伤口,他居然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冲了半袋子酒,然后一仰头将剩下的半袋子酒喝光。
孟长安伸手在旁边趴着的黑獒脑袋上揉了揉,看着黑獒身上的伤口:“你也很疼吧。”
黑獒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塔木陀耷拉着一条胳膊脸色有些发白的走到运粮车旁边,看了孟长安一眼,然后低下头,过了片刻抬起头像是鼓足了勇气,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什么。
“知道了。”
孟长安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说了三个字,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塔木陀竟是有些感激,他想说的是我输了。
对于骄傲的武士来说说出我输了三个字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心怀仇恨的情况下,他站在运粮车旁边一直没动,胸口起伏的很剧烈,似乎还在酝酿着什么。
沈冷过来坐在运粮车上,朝着前边喊了一句:“继续走!”
车夫们随即招呼下车的人上车,马鞭声噼噼啪啪的响起来,响声连成一串就好像在欢迎迎亲队伍归来的爆竹声,塔木陀下意识的跟着马车往前走,却还是一言不发,眼神恍惚。
沈冷叹了口气,忽然伸手抓住塔木陀那条垂着的胳膊一拉一举便将胳膊挂了回去,塔木陀脸色顿时好了几分,看向沈冷的时候眼神里有几分谢意,忽然醒悟过来帮自己的可是敌人,又想把谢意从眼神里挤出去,于是表情就变得尴尬起来。
“谢谢!”
塔木陀忽然大声喊了一句,仿佛体内有个小天使说服了他的自尊。
沈冷看了他一眼,挤了挤孟长安:“给我让些地方。”
孟长安往一边挪了挪,心说怪不得沈冷喜欢躺在这个地方,果然很舒服……身下是软软的草料包,头顶是暖洋洋的太阳,若是马队踩起来的尘土再少一些的话,就真的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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