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美听了这一席话, 不由有些唏嘘。
看着眼前的马老太太, 她想到了那些公费出国留学, 学成后却不肯回国的大学生。
无论什么时候,有些人,哪怕没读过书,不懂很多的道理,但是心却是澄澈的,品德是高尚的,有些人,哪怕满腹经纶,被国家所重视,心却是狭隘的,品德也是令人不齿的。
这样的话,武主任早已听了不知多少,她安慰了几句,婉拒了马老太太的留饭,带着白芙美便起身离开往下一家去。
白芙美沉默的跟着武主任后面一家一家的跑。
如同马老太太这样变成孤寡老人的人不在少数,有男有女,有的像马老太太这样,觉得自己的生活还过得去,感谢党和人民还记得她们,想要将送来的东西还回去,交给更需要的人,有的则是沉默的收下,更有甚者,觉的武主任她们敷衍,东西越来越少,还晚送了几天。
这一天,走了十几家,别的没体会到,人性倒是看清了不少。
最让白芙美感到佩服的是,无论那些老人是怎样的反应,武主任都能做到笑意盈盈,温言软语,仿佛那些试探与刁难不存在似的,东西就那么多,有的老人实在是得寸进尺,恨不得从武主任手里抠出一粮仓来,好几次白芙美脸色都沉了下来,武主任也一副笑呵呵的模样。
白芙美佩服不已。
晚上回到家,周淑贤让她送菜去吕家小院儿。
吕子书回来了,他生病了,病的还挺严重的,这是白芙美从鹏城回来后才知道的。
年前她结婚,为了不打扰到她,周淑丽压抑着心里的焦急与担忧,一直将他们送上了火车,才去见了吕子书。
吕子书年纪本来就比周淑丽还大两岁,再加上年轻时候一直在冲锋陷阵,进监狱的那些年也是环境恶劣,后来好容易平反了,却只能秘而不宣,继续做任务。
虽然精神上依旧是有冲劲的,可身体实在是不允许啊。
他很累,病痛也一直折磨着他,可纵使如此,他还是坚持完成了任务才倒了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等周淑丽到达病房,看见的就是一个气若游丝的丈夫。
苍老干瘦的丈夫,再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病号服穿在身上,旷的厉害,鼻子上还插着氧气,却依旧戴着老花镜,靠在枕头上看文件。
他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她站在了门口许久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警卫员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才双目瞪圆,僵硬的回头看她。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在路上想了不知多少遍的埋怨之语再也说不出口,心底的怨怼悄然消失,只剩下无尽的思恋,她怔怔的走进去。
老两口一言不发,两双手,紧紧的牵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胜过千言万语。
不知何时警卫员和卫生员都出去了,将病房空间留给这对十多年未见的夫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化作四个字:“回来就好。”
只要想到那个画面,白芙美都感动的眼圈发酸,脚步愈发的快了几分,出了巷子口没多久,远远的就看见公交车来了,连忙小跑到了站台,顺利上了车。
买了票,找了个空位坐下,也就几站路,就到了吕家的小院儿。
敲了敲门,秋芳来开了么。
“小美你来啦,快进来吧。”
两年的相处,秋芳早已像家人一样了,所以她十分自然的把白芙美拉进了门,然后朝外张望了一下,才又关上了门。
“你怎么了?这鬼鬼祟祟的,做贼呢?”
白芙美一边摘下脖子上的围巾,一边奇怪的看着秋芳的怪异行为。
“哪儿啊,我这不是怕人看见门开了,不自觉的上门来嘛。”秋芳关好门,回头接过白芙美手里的饭盒还有她刚解下来的围巾:“也不知道这些人脸皮咋这厚呢,我听周奶奶说,当初家里出事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个的看热闹,还有好几户人家主动去交代事情的呢,如今看见人回来了,倒是舔着脸上门来了。”
秋芳一边撇嘴摇头,一边翻了个白眼,神气活现的:“还有人拎着东西上门来道歉呢,可没把周奶奶给气坏了。”
这就是遗留问题了。
当年吕家出了事,上面派人下来调查,周边邻居都给问便了,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是好人,有的人家不开口,有的人家却是凭空捏造都要说几条,如今人回来了,那些人自然心虚,生怕被报复,赶紧的上门来道歉。
吕子书倒是没觉得怎么,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他能理解。
可周淑丽却理解不了,她自诩以前对这些邻居不错,谁家有个什么事求上门,她能帮的都帮,来借钱也从没有过一次空手而归的,可到了最后,举报自家最狠的,却是她帮助最多的,无论吕子书怎么说,这些事都耿耿于怀。
她也没办法不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了,她总得发泄一下。
白芙美能理解周淑丽的想法,所以对秋芳的抱怨不置可否,而是转移话题:“姨奶奶和姨爷爷在屋里呢?”
吕子书已经出院了,如今正在家里休养。
“在呢,你快进去吧,他们刚刚还念叨着你呢。”
“行,这菜你热一下,晚上俊俊哥也过来吃晚饭,你再去做两个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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