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看他。
柳自如继续道:“陛下前几日给噩梦魇着,这段时间一直精神不佳,与以往行事有些出入,但已经在宣太医查看,没有大碍,还是不要让君后担心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陛下不想让君后知道他那日醒来时癫狂的模样,元宝心中了然。
换好了赏赐的太监已经重新走回来,柳自如二次揭开黄帛,上面赫然是一排银两和一个拜帖。
“听说你母亲卧病在床,下面还有两个姊妹,这些银子你拿去用,这个拜帖,则可以让你弟弟进瀚华书院,他日学成,可报效我朝。”柳自如意味深长道:“元宝啊,谢恩吧。”
这个恩已经下来,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单看怎么接。
它可以是恩赐,也可以是杀机。
秦芫从相府回来之后,便直接入了太后寝宫,不久之后,里面传出一声怒喝:“什么?!”
云清辞何时如此大胆,她派过去的人,居然见都不见,什么身体抱恙,明明昨天还出门去看了冰嬉。
太后阴沉着脸,道:“云煜怎么说?”
“相爷说,他职位低微,不敢过问君后之事。”
“放肆!”张太后恨道:“云家是越来越大胆了,居然敢公然与哀家作对!”
如果云家不除,必生祸害。
她眸中擦过一抹杀机,问道:“天子欲行法驾要做什么,你可查到?”
“听说是,陛下前两日给噩梦魇着,生怕是如今掌政手段惹先帝不悦,所以准备去皇陵拜祭。”
李瀛是个大孝子,与先帝父子情深,先帝属于只要钱不要命的,遇到贪官污吏只是抄家收监,或者摘了乌纱发配边疆,但李瀛不一样,他要钱,还要命。
他对宫奴常臣还算宽厚,可对贪官却深恶痛绝,一旦发现,便满门下狱,曾有言官进谏祸不及子妻儿,李瀛舌辩群臣,认为既然享受了长辈搜刮民脂民膏带来的优越物质条件,那么理当同担罪责。
这几年来,他整治朝堂,杀了不少人,迎来民心大顺。没为过恶的皆赞他宽厚仁德德行兼备,为恶之人则恨他入骨。
但搜刮钱财多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自打父子同罪的刑律出了之后,贪污现象果然见少。
他之前也曾去祭拜过几次,但都是行小驾,并未有过法驾,太后略作思索,暗道大抵此次噩梦当真惊着了他。
便道:“若行法驾去皇陵,没有三日不会返回,明日法驾一行,哀家便亲自去相府探望君后。”
最后几个字,她咬的非常重。
第二日天未亮,宫中便响起了整齐的甲胄碰撞之声,各营统领请点人数,仪仗队匆忙拿上图扇,齐齐奔向前门。
宫里一片兵荒马乱,云清辞却依旧睡的香甜,他一直睡到辰时才醒,吃了丁婶亲手团的雪圆,便拢着大氅坐在桌案前,提笔练字。
大阳升起,天子行出江山殿,华伞高举,图扇簇拥。
另一面,一辆小车驶出东门,太后合目端坐,道:“绕道,不要与法驾撞上。”
若叫李瀛知道她掺和进来,只怕又有怨言。
云清辞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下一歪,好不容易写的字给污了。
他叹了口气,把废掉的宣纸团起,扔入纸篓。
忽闻有人来报:“君后,太后来探望您了,已在前厅。”
今日罢朝,云相也在家里,正在接待。
张太后能成继后,靠的除了运气还有手段。云相不是不知道她当年一定要促成云清辞与李瀛的婚事是用心叵测,但那时的云清辞一心都扑在李瀛身上,他无能为力。
如今瞧着这母子俩一个接一个的过来,倒是品出几分好笑来。
云家虽然势大,可却从未有过不忠之心,他与先帝更是情同手足,可到了这母子俩眼里,竟成了居心叵测的权臣。
不知道如今云清辞是怎么想的,但他不主动提李瀛,云相也不好过问,刚修复的父子关系,生怕一不小心再破碎了。
云清辞很快赶到,他裹着大氅,长发随意拿木簪挽着,并未刻意束冠,整个人看上去又素又雅。
张太后一眼瞥到,心情一言难尽。
也不知道云清辞是没把她当外人,还是没把她当回事。她端起慈祥与担忧的面容,快步起身前去:“伤得怎么样了,让母后看看,是不是瘦了?”
云清辞躲开了她欲要触碰自己脸颊的手,后退一步,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又上前对云相道:“孩儿见过父亲。”
“自家人,不必多礼。”云相笑笑,道:“既然太后来了,要不要爹爹回避一下,你们娘俩说说话?”
他心里清楚,云清辞对太后是比对他要亲的,毕竟那是李瀛的娘,他看重李瀛,自然也看重太后。
云相要走,对于太后来说是一件好事,有这个老狐狸在,她想忽悠云清辞,就得斟酌许多。
她道:“是哀家唐突了。”
云清辞却道:“不必。”
张太后笑容一僵,目光落在他脸上,眸中划过一抹不敢置信。
云清辞转过来,温声道:“不知母后前来所为何事?”
这个妖妇,他倒是要看看,当着父亲的面,她怎么敢把那副丑恶的嘴脸露出来。
云相重新坐了下去。
太后也缓缓坐了下去,道:“皇帝今日要去皇陵拜祭先祖,最近应当不会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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