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隐隐带着些讨好的模样,若说是前世的李瀛,好似根本站不住脚。
云清辞只好道:“这会儿通知下去,等到做出来,我都该睡着了。”
李瀛颌首:“那便明日再吃吧。”
乐师很快前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婀娜的舞女,桌上摆满珍肴,云清辞则与李瀛一同坐在了桌后棉凳上,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稳稳端坐,目光落在一众乐师身上,微微一怔。
“阮怜,你为何又过来了?”
阮怜起身行礼,答:“先生以为君后还是叫我们几人一起,故而就喊上了草民。”
他有些迟疑:“若君后不愿见草民……”
“不不。”云清辞忙道:“我愿意,就是担心你的伤势。”
李瀛的一瞬不瞬地望着阮怜,后者似有些受宠若惊,谨慎道:“劳君后挂记,草民无碍。”
话落,却掩着唇轻咳了几声,淡淡血迹被抿在唇内,他唇色此刻本就苍白,那一点血迹就看的尤为明显。
云清辞当即站了起来,担忧道:“你怎么了?”
李瀛低低开口,语气阴沉:“阮乐官若是觉得不适,便先回去休息吧。”
阮怜的手指本已经按在弦上,听罢下意识去看云清辞。后者难得觉得李瀛说的有道理,刚要赞同,便见阮怜目若秋水地望着云清辞,幽幽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让君后……与陛下尽兴才是关键。”
云清辞听出他大抵是想说,让自己尽兴才是关键,李瀛不过是捎带,不禁愉悦起来。
往日大家提及君后才是顺带,这个阮怜倒是上道的很。
他瞥了一眼李瀛,后者目光幽暗,看不出喜怒。
重生的李瀛……能在这种情况下,忍他多久呢?
但如果李瀛不愿忍他,势必会先拿阮怜开刀,云清辞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暗道要及时通知青司派个人暗中保护他才行,若李瀛一有异动,他也好及时知道。
又闻李瀛再次开口,一派温和:“还是不要强撑了,来人,送阮乐官回乐坊。”
柳自如刚要安排,云清辞就道:“罢了。”
“来都来了,就先边儿上坐一下吧,待会儿跟大家一起回去。”他又吩咐下去:“金欢,你再去安排一副碗筷,乐师受了伤,好好补补。”
阮怜越发受宠若惊:“草民不敢……”
“让你坐就坐。”云清辞命令之后,又去看李瀛,歪头道:“陛下觉得臣的安排可有不妥?”
李瀛与他对视,乌黑双眸沉如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压着巨石,缓缓道:“就依君后。”
云清辞弯了弯眼睛。
厅内笙歌曼舞,云清辞十分高兴,扭脸去跟阮怜交谈:“阿怜籍贯是哪儿?”
“草民是灵州人。”
“我瞧你仪态甚佳,应当家世不错,怎么跑进宫中乐坊来了?”
“家道中落,一言难尽。”阮怜垂下了睫毛,道:“草民之前在上阳城的满春楼奏乐,后来遇到了乐坊的袁先生,方得以在宫中谋职。”
云清辞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怜悯之色。他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临死前的那几日,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可以说刻骨铭心。
不敢相信阮怜是如何从富家公子变成一个伶人的。
来到宫里,还被狗皇帝欺负。
他忽然瞪了李瀛一眼。
后者正在审视阮怜,乍然接到这个眼刀,神色微愣。他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少数酒液顺着他的嘴角绵延到脖颈,擦过喉结滚入领口的衣物间。
放下酒杯的时候,云清辞又去与阮怜说话了,他看上去轻松而自在,并没有因为李瀛坐在身边而有半分避嫌。
太坦然了。
坦然的再也找不到昔日对他的半分在意。
等到云清辞发现的时候,李瀛已经下肚了一整壶酒,他挥手找来了近侍,吩咐道:“再来一壶。”
柳自如道:“陛下,您若喝多了,明早起来只怕又要头痛。”
“朕休沐了,心里高兴。”李瀛的眸子被酒气熏得一片潮湿,道:“今日要不醉不休。”
云清辞接口:“再去拿几壶来,反正要过年了,近日没有朝事,让陛下放松一下。”
柳自如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李瀛自打登基就有些轻微的偏头痛,平日还好,可一旦饮酒,就会头痛欲裂,所以云清辞一直记得这一点,哪怕再盛大的日子,都不会让他多喝。
他看了李瀛一眼,后者无声地弯了一下嘴角,眸中湿气更重,道:“你看,君后都不管我……你多管什么闲事,快,快去。”
柳自如只好松口让人前去,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云清辞,后者已经又转向了阮怜,与他聊起灵州的风景来:“我只听说,未曾去过,没怎么离开过上阳……阿怜见识可真多啊。”
阮怜腼腆地笑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方才咬破的舌尖泛出隐痛,不停饮茶才能冲尽唇间血腥。
状似不经意般又瞥了天子一眼,后者已经背对着君后趴在了桌案上,一只手高高举着玉壶,对口浇下,也不知那些酒是进了嘴里,还是倒在了领子里。
他温声道:“听说君后的大姐嫁给了灵州萧家,未去探过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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