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瀛一次又一次地凑上来烦他。
明明他以前发脾气闹性子的时候李瀛总是会制止或者拂袖而去,现在他发脾气闹性子都无法再赶走他。
仿佛他真的是在自责,在内疚,想要弥补他一样。
不,他只是想让云清辞感恩戴德,毕竟他都后悔了来重新爱他了啊。
但云清辞就算真的要感谢,那也是感谢让他有幸重生之人,可以让他拥有重新审视一切,重新选择一切的权利。
而不是害他把一切都搭进去的李瀛。
李瀛的额头在红起之后,逐渐又变的淤青,微微肿起。
他五官深邃,古韵悠远,这个伤痕让他看上去有些凄清。
云清辞只觉得解恨。
若是可以,他还想再来一次,把他的脑袋打破打烂,看他还有脸说后悔,有脸说爱他。
“是我的错。”
李瀛开了口,他没有躲开夜明珠,也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我有不容解释的错误,你若要泄恨,便冲我来。”
云清辞的恨意忽然被重重压下。
他为什么要泄恨,为了让李瀛的负罪感减轻吗?
不,他不要恨李瀛了,他要像李瀛作弄他一样作弄李瀛。
云清辞抱起了膝盖,垂下睫毛,努力思索。
他从未想过李瀛也会跟他一起重生,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像他这样机关算尽的人也可以重生?
当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云清辞又想起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重生呢?他偏执善妒一叶障目一无是处,为什么要让他重生呢?
他攥紧了手指,缓声道:“那日你醉酒,说的可都是真话?”
“你了解我的。”李瀛说:“我喝了酒,不会撒谎。”
“但你说你没有封宁妃为贵妃。”
“那是因为喝了解酒汤。”
“我问你……”云清辞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跌落:“是不是因为我,所以你,要杀我父兄。”
李瀛嘴唇抖动。
那泪珠未经脸颊,直接自眼中落在衣物里,晕染开淡淡的湿痕。
如他对云清辞有执念一般,云清辞死后,将所有执念都转到了云家身上。
前世当他意识到是自己害了母家之后,内心曾经经受过多大的煎熬,李瀛不得而知,却忽然感同身受。
他克制地伸手,又不敢触碰般缩回:“不是的,阿辞,我从未想过,要杀你父亲,他是我的老师,是靖国辅臣,我怎么可能,想要杀他?”
“你不要撒谎。”
“我再也不会对你撒谎。”
云清辞看了他一会儿,道:“是因为我死了,所以你后悔了,才放过他们吗?”
“不是,我没有,那一切都是……”
“好了。”云清辞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如果你没有杀我父亲,那让我们重生,大概就是要解决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他不愿再听。
也许是情绪上依旧无法原谅他,要给自己留一个恨他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完全不在乎李瀛究竟做了什么。
云清辞素来是这样的人。
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给自己再原谅对方的理由。
就跟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样,不管对方做了什么,他都可以说服自己,全心全意地等待。
以前,云清辞对他说了无数次,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吃饭,我等你一起,我等你解释,我等你想说的时候……
也许,他在冷宫的那些日子里,也一直在等他,等他去接他回朝阳宫。
曾经的云清辞没有等到。
所以,这辈子,他再也不想把耐心放在他身上了。
“李瀛。”云清辞说:“我们和离吧。”
李瀛一动不动。
“我没办法继续跟你在一起,没办法继续做你的君后……你我都带着记忆重来,我玩不过你。”
他很坦然。
云清辞下了床,平静地来到桌案前,然后拉开抽屉,里面露出一块熟悉的木雕,正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青司还给你。”云清辞拿起来,道:“这是你鼓励我建的,当年你说,希望我可以有自保的能力,希望我去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总是黏在你身上。”
“我见识太少了,所有一切都是你手把手教的,说我为你创立青司,倒不如说是你为我创立。”
“你后来收走了你的青司。”云清辞自嘲地道:“甘黎跪下来劝我,他说你不怀好意,我一个字都没信,我还告诉他,青司本就是你的,只效忠你李瀛一人,若你我一同遇袭,当舍我而保你,因为你比我的命还重。”
李瀛还是一动不动。
云清辞走了回来,缓缓道:“你要的,都给你,李瀛,从今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会离开上阳,去拿这一次新生,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希望你永远都记住,云家、秦家、萧家。他们都是忠臣,前世是,今生也是。”
“只有我。”云清辞说:“我再也不会忠于你了。”
他的手伸过来,掌心木牌纹理精致,表面光滑而干净,不大一块,是李瀛曾经一刀一刀刻下的心情,也是云清辞一次一次精心包养的爱惜。
李瀛没有接。
“你不是,恋慕这里的权势?”
“我不配。”
“……栖凤楼,已经交给工部,明年,明年就能开工,最多一年,就可以完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