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停下了脚步。
“阿辞?”
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再稚嫩。整个世界一瞬间变成了黑白色,李瀛背着背上的人,慢慢地向前走,背上很快被什么浸的湿黏,一颗头颅软软靠上了他的肩膀。
有血迹从肩膀滴落,沿着行走的路线,延绵落成一片。
李瀛走不动了,却未敢发出声音。
他怕吵到云清辞。
也不知是怕吵到梦里的云清辞,还是身边沉睡的云清辞。
他睁开了眼睛。
冷汗浸湿了全身,而身边爱人依旧睡的正香。
云清辞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之后坐在桌前用膳,李瀛早已收拾妥当,并练过半个时辰的剑。
今日的膳食里有两个酥饼,李瀛将长剑递给柳自如,就着银喜端来的银盆净了手,然后来到云清辞面前,道:“一起吃?”
云清辞点点头,说:“你吃哪个饼?”
李瀛随便选了一个,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金欢拿油纸裹了酥饼,云清辞却托腮道:“都剪开,放在盘子里。”
将酥饼剪成可以拿银著自由夹食的大小,是他很懒的时候喜欢的吃法,酥饼被剪成碎块,里面的鲜肉块也都被铺在了饼块上,原本裹着鲜肉的酱汁四溢,热腾腾一盘冒着香气。
云清辞捏起筷子,但没有动,示意李瀛先吃。
理由是:“万一有毒呢?”
李瀛:“……”
他不是不信李瀛,就是故意要膈应他罢了。
云清辞一本正经地等他试吃之后,才动著开吃。
将口中食物吞咽,隔着间隙开口:“明日便是初五,你当真要遣散后宫?”
“圣旨已经拟好,朕会备上厚礼,让柳先生亲自办理。”李瀛像是在与他打商量:“朕虽与她们并无情分,可到底也曾是名义上的宫妃,届时她们再行婚配,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靖国女子二婚其实很正常,并不会被正常人瞧不起,但有些不正常的‘高贵’人群就不好说了。
这些女子里也不都是虚荣慕势之人,也有脾性温良的好女子,为了家族不得不委屈自己。
李瀛的意思是,日后这些女子再行婚配,要保证其在夫家不受排挤,过的顺心。
云清辞觉得他说的有理,道:“你可以挑一些你不喜欢的放出去,若有喜欢的,还是算了。”
李瀛好声好气与他商量,乍然被堵了这么一句,沉默了半天,才道:“我皆不喜欢。”
“你不怕再像以前一样,遇到有臣子为难你?”
“我已不是当初的李瀛。”
云清辞的眼中漫开笑意,道:“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又被捅了一刀的李瀛:“……”
云清辞继续吃酥饼里的肉,挑挑拣拣,然后将饼都留给他吃,道:“那你的江山怎么办?以前大家都逼着你雨露均沾,最好能够早日留下龙嗣,是我一直不够通情达理,害你无法留后,如今你自己也不想要了?”
“我答应过你不要孩子。”
是答应过,云清辞记得这件事:“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你可以推翻曾经的承诺。”
李瀛脸色发青,半晌才道:“我意已决,到时过继大皇兄遗孤,你不必再问。”
“你母后不喜欢他啊。”
李瀛压着郁气,闷闷望他。
先皇后与秦飞若是完全不同的女子,她是男人眼中最好的女人。只是当年身体一直不好,虽与先帝琴瑟和鸣,可却一直担心无人继承大统,为了这件事,她为先帝招了不少妃子入宫,这其中便有她的亲妹。
李瀛的大皇兄是庶子,是先后亲妹魏太妃所生,出世就身体不好,磕磕绊绊长大之后,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娇妻,不想成亲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一个遗腹子。
娇妻与他感情甚笃,产子之后不久也抑郁而终,于是,便只留下一个孩子,如今被放在魏太妃身边养着,如今方才两岁多。
但,张太后不喜欢先后,自然也不喜欢先后的妹妹,连带的,对这孩子也谈不上喜欢。
她不许李瀛过继这孩子。
云清辞忽然忆起什么,道:“你母后倒也奇怪的紧,不许你过继,也不给你催生,一直怂恿我争风吃醋管控你不许去别人那里……她就没想过,若你身死,江山后继无人可怎么办么?”
李瀛垂眸,沉默地夹起他剩下的饼来吃。
“我怎么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云清辞嘀咕,眉头微拧。是啊,张太后屡屡教唆他冲撞李瀛,让他在李瀛眼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因为李瀛早已答应过他不要龙嗣之事,他也未曾往这方面深想。
可这个女人,她既不要李瀛过继,却也不背着云清辞催生李瀛,难道她不想抱孙子么?
不,她想的,云清辞就听她催生过李晏。
虽说也许是顾忌云清辞的面子,所以才不在他面前催生李瀛,但,她的行动上也从未有过表示。
她是天子亲母,倘若有心安排,两人成亲的十二年里,李瀛少说也得有一个孩子才对。
哪里不对劲。
云清辞把最后一块鲜肉也都吃掉,咀嚼片刻,忽然盯住了李瀛。
后者神色淡淡,正在安静用膳,仿佛满腹心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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