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不成啊, 她的心气儿早就在新帝登基, 儿子成为秘而不宣的储君后抬得高高的,寻常时候皇后都要礼让她三分,更别说外头命妇们。
可在安寿宫,太妃们重规矩,重视皇后,虽不说冷落她,态度却是明晃晃地不同,这教她心里憋屈,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忍耐。
而越是如此,皇后反倒越发爱到安寿宫来,只因在这儿有别处没有的重视,心情也会稍放松些。
檀雅向来不爱作陪客,尤其皇后的品级还比她高,她更不想去跟前儿找不自在,可她不去,这些人偏爱往花园子里凑。
“我瞧安寿宫这牡丹亭,颇有几分戏曲里唱的味道。”皇后喝着安寿宫的花茶,嘴角带笑,“待到诸位太妃们出孝,不若在宁寿宫前的戏园子点一出戏。”
她们喝茶的亭子周围,檀雅亲手种了一圈儿牡丹花,此时开得正盛,十分艳丽。
佟佳皇贵太妃拿着帕子沾了沾鼻子,道:“单这牡丹亭的名字极好,只是那戏曲,我却是不爱的。”
皇后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猫架上,通体黑亮的猫儿正趴在最顶上晒太阳,便改口道:“您不喜欢牡丹亭,点穆桂英挂帅也好,只要太妃们愉悦,皇上和我心里便满足。”
佟佳皇贵太妃端茶盏时瞥了她一眼,道:“皇后真是贤惠。”
皇后神情空了一瞬,随即又道:“为皇上分忧,是我的责任,您过誉。”
佟佳皇贵太妃微微摇头,淡淡道:“我不是在夸你。”
皇后再笑不起来,微微垂眸,沉默不语。
佟佳皇贵太妃抬头,冲着不远处当当敲石板的檀雅道:“谨嫔,到亭中稍事休息吧。”
檀雅手上的工具一顿,点点头,放下东西,边往亭中走边摘下她自制的手套,刚一靠近牡丹花丛,花香扑鼻,“阿嚏!”
佟佳皇贵太妃端起茶盏遮住嘴角,片刻后才恢复如常,假作关心道:“可是太香了?”
檀雅想揉鼻子,只是当着皇后的面有些不雅,强忍住,苦笑道:“先前咸福宫种花,从没这么一大片过,实在失策。”
而且皇宫里处处都是高墙,风都较宫外小,无风时这浓郁的花香是一丝也散不出去,全都在这花园里,杀伤力巨大。
佟佳皇贵太妃也受够满鼻花香,对皇后邀请道:“入园时瞧见摇椅了吗?咱们去那儿坐一坐吧。”
皇后抬眼看过去,到底没说出婉拒的话。
檀雅吸了一鼻子花香,又随着两人去摇椅那儿坐。
佟佳皇贵太妃舒服地靠坐在椅背上,猫架上的将军拱了拱身子,抻了个懒腰,一跃而下,踩着猫步走到主子身边,冲她喵了一声,然后便跳到佟佳皇贵太妃腿上。
卿娘跟在他身后跳下来,跃到檀雅腿上,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皇后重礼,坐在摇椅上也挺直了背,看她们二人一下子低矮她许多,颇有几分不自在。
佟佳皇贵太妃瞧见,催道:“你累是不累?再是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也没有道理时时刻刻都要礼仪不差分毫,便是躺在这摇椅上,谁敢说嘴?”
皇后犹豫稍许,向后挪了一寸,慢慢靠在摇椅上,只是她还不甚习惯,刚躺下时摇椅晃动,她也跟着颤了颤。
檀雅从没见过这位皇后娘娘这般窘迫的模样,生怕人恼了,侧过脸抿嘴偷笑。
皇后没瞧见,还在调整位置,待坐得舒服了,学着佟佳皇贵太妃的样子,头轻轻向后靠,轻轻晃动起来。
而且因着阳光晒在脸上,眼睛微微眯起来,没一会儿,她最后的一点紧绷也消失了,整个人慵懒起来。
檀雅一边儿揉猫,一边儿跟佟佳皇贵太妃道:“娘娘,明年咱们换个旁的花可好?花香淡一些的。”
“好。”佟佳皇贵太妃手帕掩唇,微微打了个哈欠。
檀雅琢磨着,或许可以种些爬山虎,届时藤蔓垂下如丝绦一般,想必也好看。
皇后听着两人轻声讨论,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耳边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轻,几欲睡过去。
这时,格格们、伴读们下课,结伴进入花园,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却在靠近时忽然止住。
姑娘们从未见到过端庄守礼的皇后这般懒散的模样,脸上全都是掩不住的惊讶。
皇后察觉到不对劲,立即睁开眼,坐起身,瞥见她们,轻咳了一声,温和地问:“下课了?”说话时,戴着甲套的手还不自觉地拂了拂发髻。
额乐一行人立即福身请安,“皇额娘\\皇嫂\\皇后娘娘安,正是下课了。”
皇后起身,问候几人几句,然后便借口还有宫务要处理,抬步离开,瞧着是十分端庄,只是落在旁人眼中,总有些匆匆。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一同看向佟佳皇贵太妃和谨太嫔。
佟佳皇贵太妃自然不会给几个小姑娘解释,檀雅便欲起身,卿娘睡得好好的,忽然被打扰,猫爪子不轻不重地在她腿上拍了拍。
额乐立即将它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它的脊背,卿娘便又呼噜呼噜地闭上眼。
檀雅抖了抖衣摆,笑盈盈地转移话题道:“你们给皇上的贺礼,准备的如何了?”
雍正的寿诞在即,这群姑娘们便准备绣一座山河图屏风送给他,绣样都是现成的,就是当年苏贵人为那名为山河图的菜画得图纸,七个姑娘合力绣了小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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