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蓝贵人没来,倒是宁寿宫贵太妃瓜尔佳氏如流水似的往宫外赏东西,然后她来安寿宫打麻将的时候,不掩得意地炫耀二十一福晋有身子了。
“碰。”佟佳皇贵太妃神色淡定地捡起中间的牌,语气中隐隐透着几分敷衍道,“恭喜。”
贵太妃嘴都合不拢,“同喜同喜,胎未坐满三月,我只与皇贵太妃、谨太嫔和高太嫔你们说,正式公开还得再过个半月。”
高太嫔笑容不变,温和道:“贵太妃放心,咱们都不会外传的。”
檀雅目不转睛地看着自个儿的牌,心里暗暗念叨,又该对准她了。
果然,下一刻,贵太妃边打牌边遗憾道:“二十二出使,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倒时胤禧的孩子都要会叫玛嬷了。”
“你们也舍得孩子跟着使团奔波。”
檀雅微笑,“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是胤祜的志向,嫔妾自然要支持,只是晚个两三年生孩子,不妨碍什么。”
“要我说,你们当初就该给二十二安排两个人事宫女,兴许便有了呢。”
二十一和二十二同岁,贵太妃没什么大的坏心,可难免有攀比的心思。而且她就是这个时代普遍的长辈心态,孩子不容易养成,所以希望多子多福,甚至不论嫡庶。
不过说起这个,不得不提及西二所刚出生的庶长子永璜,现下三个月大了,足月出生,算算月份,正正好好是四阿哥弘历和福晋大婚前有的。
新婚燕尔,伽珞才盘算着积极地经营夫妻感情,人事格格就有了身孕,不可谓不是打击。
檀雅还曾私下里安慰她,但伽珞已经自我开解过,说是大婚前有的,如今四阿哥待她极好,屡次说期待嫡子出生,还说她也期待。
但大婚也有一年了,她还未怀上,熹妃钮祜禄氏对四阿哥那个有孕的侍妾百般照料,赏赐不断,十月怀胎生下男嗣,更是夸张,伽珞如何能好受。
檀雅觉得年轻夫妻身体健康,一年半载没孩子也没什么,早晚都要有的,可旁人不这么看,没有立即怀上,就会盯着。
孩子,在这时代、在后宫,就是顶天的大事儿,除非生下健康的儿子,否则就是无解的题,劝解的作用极低。
豁达、坚强到抵抗一切压力,真的不容易,甭说伽珞,就是茉雅奇、舒尔,想必也是做不到的。
檀雅本来牌技就烂,脑子里胡思乱想,打牌更是随机,又送了一颗胡牌给贵太妃,瞧着贵太妃喜气洋洋的脸,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她这么勤奋的练习牌技,竟然丝毫没有进步,贵太妃这种碎嘴子,还能一心二用赢她的牌,太不公平了!
一上午,檀雅又输的精光,约好明日再战,踏踏踩着重步子回到自个儿院子里,老老少少六个女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对儿媳妇茉雅奇更是好,一连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菜。
蓝贵人未时中来的,眼底一片青黑,但眼中极清明。
“你这是一夜未睡?”
蓝贵人点头,“娘娘,嫔妾想好了,我是恨极了那人,也恨他的妻、子享受压榨我而来的财富,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若是不管不顾地报复他的儿子,与那人有何区别?”
檀雅挑眉,“你难道还要放过那叶文光不成?”
“当然不是。”蓝贵人依旧咬牙切齿,“就这么放了他,我也实在意难平,是以,我想在他春闱前,让人将他父亲得罪我的事儿传到他耳中。”
“如若他心绪大乱落榜,想必日后也会惴惴不安,这便是报应到他身上;如若他不受影响,依旧榜上有名……那我的恨便只针对那人,不祸及家人。”
给叶文光留一线吗?
檀雅又问:“那若是他落榜了,你可要放过那无德之人?”
蓝贵人眼神一厉,“无论如何,我都要他吐出借我获取到的银钱,过回他家资简薄之时的日子。”
由奢入俭难,过了二十多年好日子,如果晚年一贫如洗,恐怕也要体会一下贫贱夫妻事事难的苦楚。
而且儿子落榜与否,他们一家都要担心有人从中作梗,时时刻刻想着是不是蓝贵人害叶文光落榜,害叶文光被打压,害叶文光不得寸进……
软刀子慢慢磨,檀雅笑起来,“那你可要多活些年头,也好看看他的结果。”
蓝贵人冷笑点头,“让他多过了几年好日子,算是我送给他的。”
“也不算是好日子。”檀雅想象了一下民间对有功名的读书人推崇的样子,道,“生养如此出众的儿子,期望甚高,想必叶文光中举的时候,他们便期待着鱼跃龙门的一日,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忽然期望落空,大概比早早知道更难熬。”
不是直接动手害人的事儿,檀雅便可安排人做,不过还是要知会雍正一声,总不能越过那位性情中人去,否则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惊破人眼球的事。
檀雅让闻柳代笔,一本正经地写了封密信,写明蓝贵人的打算,一点儿没掺杂私人想法,直接让闻柳交给之前来传话的太监。
本来她想着,估计还是那个太监来传口谕,谁想到这次没有口谕,又将信还回来了,而这太监送完信,连句话都没有就告退了。
檀雅一脸莫名,拆开信,就见那张信纸下头朱笔御批二字:“已阅”,再无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