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神情更是冷静,“朕不急,自当以皇贵太妃为先。”
檀雅晚膳时见到柔太妃,便提及请她为先帝画一幅画像的请求。柔太妃十分莫名,檀雅便解释道:“忽然想起先帝在时对太妃们的照拂,感念帝恩,方才有此一想。”
柔太妃惯常看来,似乎与檀雅不对付,可檀雅所求,她几乎不会拒绝,因此便答应下来,只不过这幅画即便画了,她们生时,恐怕都不会现于人前。
雍正自然不在意,知道柔太妃答应下来,一连几日都心情颇好,还又下了几次陵寝,也不知他都在闲逛什么。
柔太妃给佟佳皇贵太妃画像,每日便抽出一个时辰到皇贵太妃的屋里去画,其实不全是为了画画,她们十几年住在一宫里,不说日日见,模样神态也都印在脑子里了,主要是想陪陪皇贵太妃。
佟佳皇贵太妃不爱人当她是个老迈的人看待,因此身体不佳时都不愿意其他人去探望,她亲口答应柔太妃为她画像,柔太妃日日过去,也不能拒绝。
檀雅呢,便每日在柔太妃停留的时间快结束时过去,美其名曰接柔太妃,常常顺势就多坐一会儿,佟佳皇贵太妃也不好总撵她。
而且,檀雅脸皮厚,不怕人撵,佟佳皇贵太妃也就不管她们了。
佟佳皇贵太妃的身体,比宣太妃硬朗,七十六岁了,行动也还算便利,不生病时还能自己走去佛堂上早课,完全是檀雅期待的老年理想状态。
柔太妃为佟佳皇贵太妃所画画像,初秋才完全画好,呈给皇贵太妃后,她喜欢极了,最喜欢的便是画像上立于身后的童子童女,童子面冷眼厉,童女则有些慵懒之态,最重要的两童头顶上皆有猫耳,一黑一白。
“这是将军和卿娘吧?”佟佳皇贵太妃摩挲着他们的面容,眼中含笑,“柔妃有心了。”
“娘娘喜欢便好。”
佟佳皇贵太妃爱不释手,连胜道:“喜欢,喜欢……”
柔太妃欣喜地微笑起来,数十年来,画画带给她的快乐和满足是别的东西所不能替代的。
佟佳皇贵太妃初时说要将这画带进陵寝,可瞧了几日,便生出不舍来,再两人再来时,说她走后,便送还给檀雅和柔太妃,将来若是传给胤祜,也算是个念想。
檀雅没反对,既然她这般说,便应承道:“嫔妾和柔太妃那点儿家当,百年之后也都是准备留给胤祜和额乐的,不过额乐远在千里之外,只能暂存在胤祜手中,日后有机会再给她。”
佟佳皇贵太妃与画像之上的威严女子对视,良久,对檀雅道:“本宫还想再听一次戏。”
至于听哪一出,檀雅无需问便知道,只是三年未唱,当年常唱那出戏的人便不全了,佟佳皇贵太妃想听,她只能叫太妃们过来,临时重新排。
一出戏开唱,便要至曲终方能停,且檀雅还记得雍正曾说想要听的戏,于是太妃们两出戏一起排,一整个冬天过去才勉强能登场。
这出戏,为一人而唱,却又非为一人而唱。
第149章
佟佳皇贵太妃最终在这一年的暮春走了, 十分安宁,东太后乌拉那拉氏和檀雅、柔太妃等皇祖太妃们亲眼看着她说完遗言后彻底闭上眼。
檀雅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坦然,可看到皇贵太妃闭眼的那一刻,她还是落泪了。
佟佳皇贵太妃遗言中只交代了些她遗物的安排, 然后对檀雅笑了笑, 却没有对她留下只言片语。
在场众人谁都不知道佟佳皇贵太妃是什么意思, 檀雅自己也不知道, 但总归是善意的。
雍正其实也在,虽然瑾太妃无心关注他, 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一点,因为如果将他们的一生划分一个时间段, 大概也可以是熟识瑾太妃之前和熟识瑾太妃之后。
从前背负了多少, 余生便活得有多不同。
其实境地并无多少变化,还是心态上, 明明同样处于四方宫墙之中, 偏有一人能活得洒脱,如何不教人侧目。
以前的佟佳皇贵太妃, 雍正不算了解,可大概也听到过些传闻,总之绝对不是入安寿宫后那般慈和惫懒的模样,有时连雍正都奇怪,是不是人人都有两幅面孔。
雍正看向瑾太妃和柔太妃, 确定两人情绪还算稳定, 便离开此地, 这样的气氛, 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伤感。
佟佳皇贵太妃重病后, 便已派人快马加鞭至京城送信, 因不能在此时挪动,乾隆下旨让东太后在五台山行宫主持佟佳皇贵太妃的丧礼,正好此地僧侣颇多,也能方便诵经超度。
乾隆原本表示要亲至,不过临时生了病,便未能成行,派长子永璜和嫡长子永琏与礼部大臣一同赶至五台山祭奠,届时再送佟佳皇贵太妃梓宫亲至景陵妃陵。
两位皇子与礼部官员乃是提前从京中出发,佟佳皇贵太妃薨逝后三日方才抵达,到底还是未能赶上见皇贵太妃最后一面。
因佟佳皇贵太妃曾经教养过皇上,两位皇子抵达后在皇贵太妃灵前行了跪拜礼,尤其是永琏,幼时曾感受过皇贵太妃的慈爱,神情十分恭谨悲伤。
先前丧礼主要由东太后操持,檀雅辅助,等到礼部官员到达之后,檀雅就闲下来许多,守灵之余,也能分出些许时间关心永琏。
永琏比从前高了不少,瞧着臂膀也比以前壮了,檀雅便知道这孩子果真有认真地锻炼,不过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孩子,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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