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平身吧。”皇帝亲自扶起闵妃,不仅没有计较老者的大逆不道,反而主动向他颔首问候,“自唐公辞去国师一职已是数年未见,见唐公一如当年,朕心甚慰,不知唐公可好?”
老者欠了欠身,不卑不亢的答:“多谢陛下挂念,贫道身体不错。”
原来这就是当代鬼谷子啊。
周承弋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他仔细的打量唐鹤年,眼前恍然涌现出熟悉感,不过一会就从原主记忆深处挖出写片段:原来此人曾入宫教导过皇子,彼时皇长子还未溺亡,孝贤皇后也尚在。
这么和记忆里的一对比,唐鹤年当真是半点没变。
周承弋虽然写灵异精怪,却并不多信这些,即便如今进行了穿书这种十分不科学的事情,也依旧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比较好奇唐鹤年这么大的名气,到底是真材实料还是虚有其表。
从先前周承爻透露的细节来看,皇帝对神鬼一道并不多听从,但他对唐鹤年倒是很尊重客气。
两人平静简短的叙了两句旧后,唐鹤年便提出了离开,“贫道该去做准备了,以免误了吉时。”
皇帝对其态度并无不悦,点头应允,“祭天大典之事便要多劳烦唐公了。”不知道是不是周承弋的错觉,他总觉得皇帝的视线似乎在那低调的当代卫玠身上停留了一瞬。
“陛下放心,贫道和徒儿自当尽力而为。”唐鹤年行了个道家之礼,一扬佛尘离去。
那当代卫玠始终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只在转身离去时,突然抬眸看过来一眼,正和周承弋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人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微不可察的颔首示意,似乎是在打招呼。
周承弋愣了愣,颇为迟疑的回了个点头,然后默默目送这人远去的背影。
就听王贺低声请示了句,“陛下?”
“无妨。”皇帝神色淡淡道,“唐公自有分寸。”
“是。”王贺遂退下再不言语。
周承弋听他们打哑谜听的是一头雾水,他想起刚刚老臣们诡异的默契,心念一动,莫名觉得,事情的因由应该就出在那当代“卫玠”身上。
他难得生出了几分探听的心思。
待到下去换衣服之时,周承弋才向周承爻打听。
周承爻闻之悚然一惊,当即用手捂住他的嘴,在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松开。
小声警告道,“这可是犯忌讳的事,你切莫同别人瞎打听。”
周承弋眨了眨眼,“我晓得厉害,这不就找你来打听了。”
“哥,他是谁?犯了什么事?”周承弋问。
周承爻沉默片刻,还是顶不住弟弟诚恳的双眸,挑拣的说了一二:
“那是房丞相长子房观彦,他人如其名是个当之无愧的天纵之才,年方十岁便在京中颇有名望,数篇策论文章叫人拍案叫绝,尤其是汝川兵败后,当街写就一篇《讨胡檄文》,颂之一段‘北胡蛮夷践踏吾萧国沃土,戮吾同胞百姓,鲜血蜿蜒如溪流,哀鸣凄凄铸鬼城,今亡者边,来日亡者你我也!今吾辈之人束手以待,何不直接献头颅妻女求以苟活!’将朝中主和派喷的唾面自干。”
“凡听者无不热血沸腾,几欲持锄头镐头上阵杀敌。”周承爻回忆那时语气十分感慨,也正是因此才倍感惋惜。
周承弋光是听着就觉得这人不是一般的厉害,那样的面相,还真看不出来原是个十级喷子——这个是夸赞。
然后就听他哥话头一转,“只可惜命不好,摊上个……房丞相为保他,差点自戕谢罪。”
“后来此事如何解决的,我并不知晓,我的身体……不说也罢。”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我也是前几年他名气传至京中时,我偶然听闻,才知晓他拜入了唐公门下。”
周承爻除了吃穿用度都是皇子王侯级别的,身体原因让他没法有精力放在病以外的事情上,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因为实在闹得太大。
摊上了什么周承爻没有具体说明,周承弋也无从猜测,能有什么事情在过去了这么多年后,叫朝臣们依旧悚然。
总不会是谋反吧?
那青年瞧着也才二十余岁,离而立之年远着呢,十多年前能写诗作赋骂骂人,但再牛x也搞不到谋反的层面吧。而且听他的檄文,这明显是个非常爱国的进步人士。
听他哥的话,不像是自己犯了错,更像是被人连累了。
可为什么房丞相没事呢?
周承弋想不通,不过也没那么多时间给他想。
他们要在祭天大典开始前,把那繁复隆重的衣服换好。
被他们讨论的房观彦,此时也换了一身衣服,正打算低调的下山回家。
唐鹤年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他,很是不满,“突然说要来,露了个面又说要走,你倒是来去自由潇洒!”
“不然如何?”玉白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将玉佩红穗理好,房观彦语气平淡的陈述事实,“我身份那般敏感,留在这里平白受人猜忌。既然已经见到了偶像,自当离去才是。”
“偶像……是何意?”唐鹤年疑惑问道。
房观彦这些词汇都是从止戈先生的信件中学的,“便是心中崇拜之人。”
唐鹤年奇了:“竟还有能让你崇拜之人?是谁?”
不怪唐鹤年这般惊讶,实在是这世间少有能同房观彦相较之人,他少年时期取得的成就就足够叫天下大半文人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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