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福禄厅的窗户重新关闭,场中寂静了许久,气氛莫名的诡异。
也只有余映淡定开口,“外祖父素来疼爱我,最听不得他人诋毁,诸位受惊了。”看起来显然是习以为常。
同样习以为常的还有符谦。
宋老先生在外面是个德高望重的形象,更因为经历叫人觉得应当是个怀才不遇的抑郁老头,实际上身体好的不行,还是个暴脾气。
宋家三代皆是文人,宋老爷子的儿子虽然名气不如其父和外孙女,但亦是写过几篇脍炙人口的文章,然而便是这样一个人,年过四十还被父亲揍得不敢回家到处借宿。
符谦的父亲广结文人,曾收留过他数回。
最后还是符谦这个组织兼投资的老板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他走上高台环视一圈,脸上笑意浅浅,扇子在空中轻点两下,出口的话却暗含讥讽,“符某人才疏学浅一身铜臭,大抵太久不曾附庸风雅去去味,竟不知何时我长安广大文人,也有了以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风俗?”
“该是谁的荣冠,他人如何都摘不走的。”符谦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君子唯才是举,小人才嫉贤妒能。”
他至始至终都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来是在骂人。
虽然没有解雇,但那个评委哪里还敢待,顶着火辣辣的脸皮溜走了。
底下那个奋笔疾书的记者举起手来,“小公爷,小人有疑问。”
“你是赵家楼的吧?”符谦打量他两眼立刻就认出来,扇坠在掌心晃了晃像是在点头,“请讲。”
“若有冒犯,小公爷可以不答。”记者礼数周全的先鞠了一躬表示歉意,才问道,“小公爷方才说的‘君子唯才是举’在长安书坊同样适用吗?”
符谦神色微顿,这问题问的确实有水平。
说不适用那便就是自我打脸,到时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污名必定得跟他和书坊终生;可若是说适用,可以想见天下酸腐之士多少会锚点长安书坊,必成为众矢之的。
无论哪个答案都称得上公然站台,若是其他书坊估计会打太极周旋敷衍过去。
然长安书坊,从符谦接手开始,它被攻击的还少吗?
“符玉兰说话算话,自然适用!”符谦神色依旧温吞,眉宇间却带出骨子里的矜傲,抱拳作揖郑重其事的承诺,“长安书坊欢迎任何人赐稿,无论男女老少皆一视同仁。”
“好!”周承弋和房观彦异口同声为符谦造势,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鼓起掌来。
不消片刻,醉春楼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都在说“小公爷大气说话算数”之类的话。
自然也有听不得的,却也不敢在这时叫板,只悄悄退出人群,待走远一些才冲着醉春楼的方向啐口唾沫。
后面的比赛,周承弋没有再关注,惠敏郡主派人去寻的那些戏班人员依此到场,人数不多,但有男有女唱哪个行当的都有,大部分还都是小有名气的角儿。
他们显然已经看过盗梦卷原书,也各自有了自己想要演的角色,颇为跃跃欲试。
周承弋干脆叫人关好门窗,打算直接来一场试镜。
惠敏郡主主动退出选拔队伍,“我常听戏,有所偏好,不一定能客观。”
骆异也退至一旁,表示他完全不懂这些,干脆看个热闹便好,同样不懂的裴炚就偏不,还难得说了句十分有道理的话,“若是连我都骗不过,那还是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可以说将自己的位置看的很清楚了。
不过显然这是裴炚多虑了,能被惠敏郡主递邀请的,不可能基本功不过关,最多的问题还是把握不住度导致用力过猛。
最后选中的云梦狐的扮演者是一位唱花旦的孟怜姑娘。
这位模样身段都不是顶好,但是却有一双灵动十足的单凤眼,颦笑回眸间还真有那么些狐狸的味道,偏还抓住了云梦偶尔流露出的那股妖性。
另一位女主角竞争者是唱大青衣的花见月,三生柳的师姐,江南名伶,因为倒嗓已经不唱戏了,她其实演的更好一些,但是气质过于温和沉稳,少了那份戾气,不适合年轻时候的云梦狐。
惠敏郡主很是可惜,花见月虽然失望,倒也释然,“本就是师弟瞧不得奴颓废,听闻郡主这里弄了不需要唱的新剧种,才叫奴来试试的,选上了是奴之幸,选不上是奴之命。”
房观彦打量了她一会,突然开口,“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试试沈珏。”
周承弋闻言忍不住笑道,“观彦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花见月温和稳重的气质不适合云梦狐,却同沈珏契合度高啊,唯一担心的就只有最后两幕戏沈珏的崩溃可能演不出来。
惠敏郡主也反应了过来,她思绪一动,就直接报出两段戏,一场是沈珏爆发的戏,一场便是沈珏临死的戏,连重点台词都记得清楚。
竟然是比周承弋这个原作者本人还要熟。
“便试试这两场戏,烦请孟怜姑娘搭个角了。”周承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花见月将沈珏演的入木三分。
最后那场戏直接带动孟怜也爆发了,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泣不成声一句,“你说我们殊途同归,却为何说话不说话!”
盗梦卷出场人物不多,确定主演之后,后续配角就可以放宽许多,一伙儿的性格都很果决,几乎没有犹豫的一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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