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宫外,两人姿态随意的行了个揖礼。
都落座后,周承弋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此票我本来是留给观彦的。”
房丞相一愣,旋即便明白这必然是房观彦找符谦刻意安排的,他儿子对止戈的推崇那真是明目张胆。
房丞相想着露出一个笑,“不必可惜,我这票也是观彦的。”
周承弋迟疑的眨了眨眼,“这般巧?”
“缘分。”房丞相语气意味深长。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负责旁白报幕曾在醉春楼说书主持过辩论赛的张闲人,提着一铜铃上台走了两圈,提醒般的高喊开场词:
“兹有一狐曰云梦,天生特异引祸端,父母皆亡流离苦,化作幼童下山去。翩翩徐来沈夫子,风流人物正当年,心善仁慈施援手,怎料竟是披皮狐。”
铛!
清脆的一声响在剧场回荡震鸣,全场明火皆吹灭,舞台厚重的幕布缓缓拉开,花见月反串的沈珏修长挺拔的缓缓从上场门走出。
周承弋发现旁边有两张桌是空着的,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注意力。
《殊途》一共分为四幕戏:
第一幕是小云梦狐在村庄生活一直到因为身份暴露而离开;第二幕戏则是云梦狐和沈夫子之间的关系逐渐转变到最后定情深爱;第三幕戏是爆发最强的彼此折磨到沈珏死亡;最后一幕戏承接酒半仙卷。
周承弋写剧本的时候没有用倒序,将开头云梦狐中招入梦那段删去,直接就从捡到小云梦狐开始。
第一幕有打戏,节奏比较明快,很引人入胜,两个主演都是唱戏曲的,台词非常的好,用力过猛的演技经过磨练也已经圆润自然了许多,其他配角也不见掉链子。
虽然仍有瑕疵,却不失为一部好作品。
毕竟连周承弋也看的津津有味。
而正此时,有一伙人姗姗来迟,应当就是那两章空桌的客人,他们来迟便算了,从身前走过的时候都不知道弯腰。
一串黑影从眼前走过,周承弋颇觉无语凝噎,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古代,没有观影守则,罢了罢了。
遂平息下来。
然而这还没完。
进来的一行人一男两女外加一小孩和两随侍——为什么确定是两随侍呢,因为那几人都坐下了,那两个却站在男人身后,结果挡住了第二排的观众,引起了短暂的骚乱,最后男人叫这两随侍坐下才罢休。
两女应当是男人的妻妾,带着孩子坐在一桌,有一个似乎身体很不好,坐下不过一会便咳嗽了两次,另一位脾气温和,赶紧给她顺气倒了茶水。
“这讲的什么?”那个身体不好的女人小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周承弋敏感,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妾也不知,只听说好像是一部非常厉害的作品。”回答的声音说话细细弱弱。
小女孩脆生生的道,“是止戈先生的《狐梦》盗梦卷,叶夫子给我们讲过,说是开山之作。”
“评价竟然这般高?”开创一个流派的作品,两人都有些惊讶。
“书写的确实不错。”男人似乎是止戈的书粉,开口便将盗梦卷的剧情梳理了一遍,似乎是说到兴起,还评价了句,“盗梦卷用情真挚不俗,却是远不如前两卷,尤其是阴兵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最后那个在坟头插旗子,没有其他描写,用的简单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偷生卷……”
“兄弟,你还要说到什么时候?”男人听到突然横插进来的熟悉声音,话头戛然而止,就听周承弋幽幽的道,“要介绍剧情请出去了再说,现在安静点看剧好吗?”
其实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只是周承弋与他们是邻桌,离得太近了,虽然不能全听清说的什么,但大概的声音还是都听到了。这就好像你要睡觉时蚊子在你耳边嗡嗡嗡嗡一样,搁白天完全都不在意,是安静的环境将它无限放大了。
周承弋忍了又忍,没想到这男人越来越来劲,才不得已“开灯起床打蚊子”。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女人突然咳嗽起来,闷闷的咳声有点怪,和前面的不太一样,有点像是……笑出了声用咳嗽掩饰?
周承弋觉得奇怪的歪了歪头,不待看过去,就听到一句,“……知道了。”
男人默了默,补充了句,“抱歉。”
“这还差不多。”周承弋嘟囔了句,随后便将注意力放在舞台上,因此没有看到房丞相眼中明晃晃的震动,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勇士一般。
不过很快,周承弋就知道了。
最后一幕剧,全场都有些安静,只听见台上的倒酒声,大家已经渐渐被带入戏,有姑娘见他们分食结婚埋下的那坛酒,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止住。
“今日一别,生死不见。”饰演云梦狐的孟怜姑娘含着几分泪的笑起来,将手中的酒碗一敬,“从此你做你的云中仙,我做我的人间客!”
她说罢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眼中悬而不落的泪倔强的逼红了眼眶,她一边将空掉的酒碗倒过来示意饮尽,一边用袖子抹去嘴边酒渍,“前生荒唐便是南柯梦一场,各自忘了吧。”
“忘了……也好。”沈珏静静的看了她一会,仰头将酒饮下,然后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呢喃般的重复,“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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