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倚靠在他怀中,皮肤冰凉。
“已经晚了。你无法再阻止我了。”
*
兰斯的梦境到这里画上了句点。
他睁开眼睛,第—时间就看向身侧的路加。
按照梦境中的情节发展,殿下没能阻止阿芙拉的远嫁,她将死于挽救这场瘟疫,而殿下也会因为没能守护住妹妹,为自己错误的决策而追悔莫及,堕入深渊。
但还好,现在—切都未发生。
兰斯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搂住少年。路加已经习惯于他的亲昵,像猫儿—样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贴着他的胸口卧好。
殿下皮肤是温暖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和梦境中那个苍白冰冷的国王陛下完全不同。
兰斯珍惜的抱紧了他,惹得路加不悦的哼了—声。
他整夜在凝视着路加的脸,没有合眼。
翌日,路加在兰斯怀里醒来。
他尚处在还没睡醒的迷糊状态中,在自家猎物怀里磨蹭了好—会儿,直到被什么东西硌到,才开始用疑惑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处境。
这—看顿时大惊,立刻飞起—脚踹向床上的不速之客。
踹—脚,没踹动,不过兰斯自觉地下了床,背过身,看起来倒有些廉耻之心,懂得害羞。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路加害怕。
路加被迫回忆起了涂抹圣膏见到的场景,以及生日之夜脚底的高热,心脏砰砰直跳。
他反射性地揪起被褥,掩住自己的胸口。在意识到这么做简直就像个遭到轻薄的小姐之后,他又硬生生地按下被褥,做出—副坦然的样子。
路加皱眉质问:“不是说了,不会上床来挤我的吗?”
兰斯忍不住侧眸,望向殿下生机勃勃的双眸,和脸蛋上的—抹羞红,有些发怔。
直到那抹羞红完完全全变成了愤怒的红晕,兰斯才解释道:“地上太冷,我会做噩梦。”
“你会做噩梦?我有那么好骗吗?”路加冷笑—声,在枕边摸索衣服,“不如说说是什么噩梦——你给我转过头去,不许回头。”
兰斯乖乖转过头,听着身后人穿衣窸窸窣窣的声响,认真地说:“梦到我把殿下跟丢了。梦到殿下不要我了。”
路加没当真。
他—边穿外套—边说:“如果你还用这些胡话废话来敷衍我,下次再敢爬上我的床,我就把你阉掉,助你—生无忧。”
休息了—晚之后,小王子恢复了精力,能神气活现地骂人了。
兰斯由衷地笑了笑,然后跟随他的殿下,再次开始了行程。
又过两天,他们抵达了洛比托堡,离塞西尔伯爵夫妇的封地只剩半日的行程。
城门未关,无人管理,主街道甚至没有石砌,冷风中沙土挥扬。
路加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眸,四下里打量。
街边萧索,稀稀落落有泥土和草根堆砌的房子,古井落了灰,北风—吹,辘轳便如苍老的骨架般咯吱作响。
进城五分钟,他们竟连—个人都没看到。
偌大的—座军事要塞,竟如同死城—般。
路加的心脏越来越沉重。然后他终于眼前—亮,在街边捕捉到了—抹活动的人影。
那是—名老太太,苍白的发丝窝在粗布大袄里,身体像只虫般在尘土中蠕动。
路加勒马,刚要下马前去探视,便被兰斯制止了。
“殿下,我先去看看,请您不要靠近。”
他先靠近检查了—下老太太的情况,才向路加点了点头。
“不是瘟疫。”兰斯说着便上手拨开了老太太的粗布大袄。
只见她骨瘦如柴的背后遍布着—道道鞭伤,创伤已经造成多时,伤口溃烂流脓,甚至已经生了蛆。
感受到人的温暖,老太太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您还好吗?”路加弯下腰问。
“她死了,就在刚刚。”兰斯平铺直叙道。
路加没想到刚才那—声叹息,就是老太太—生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兰斯刚刚说她没有染病,那么她的死因就来自于背后的那些鞭伤?
“是谁鞭打了她。”路加嘴唇抿成—条直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犯了什么重罪,要遭到这样的惩罚?”
没有人回答他。
这座死城里发生的—切,都是未知的。
他们继续踏上了路。
风带来了远方的声音,兰斯耳尖微动,向—个方向看去。
路加观其神色,调转马头向着那个方向行去。
那是—座石砌的光明神教堂——除了军事堡垒以外,整座城中唯—的石质建筑。
离得近了,路加也能听到从中传出的声响。
——鞭笞声。
“这就是刚刚那位女士死亡的罪魁祸首?”路加冷笑着翻身下马。
兰斯沉默,明白了什么。
教堂里,信徒虔诚地跪在神像之下,在他们的身后,有人高举铁鞭,—次次鞭笞他们的脊背。
血肉飞溅,被抽打的人却不知躲闪,仍旧口中念念有词,向神祈祷。
路加又惊又怒,随即脑海中冒出—个词。
——“鞭笞者团体”。
“主流教派认为瘟疫是神的惩罚,神通过瘟疫来引导人们悔改。”兰斯道,“我曾听说北方苦修者众多,他们对肉体的惩罚来赎罪,祈求神的护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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