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一张脸隐在灯火下,光线只照到了那一张起了折子的薄唇,看不到眼睛。
也没说话。
朱侯爷继续道,“他范伸是谁?陛下亲自教出来的一把利刀,论起狠毒和手断来,并不在陛下之下,你们以为,当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如今不仅没伤到他半根寒毛,只怕已经开始怀疑到咱们头上了,尤其是昨儿那蠢货,竟然没事跑去了湘云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处处同他作对。
也不知道那脑子如何长的。
对面的嬷嬷听到此话,终于开口道,“若是娘娘知道侯爷昨夜有心要对王爷灭口,不知侯爷该如何解释?”
朱侯爷转过头,嘴角一抽搐,愤声道,“她能如何?若是被那蠢货将当年的事情泄露出来,咱们一个都跑不了,谁也别想活……”
嬷嬷咬了咬牙,没再说话。
“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再坏了事。”朱侯爷说完,又想了起来,“有那功夫去行刺,你还是赶紧去查查,那蠢货昨儿夜里抓到的人,是什么来头……”
大半夜,怎会无缘无故到跑到废墟去。
***
文王和知州一走,范伸的脸色便渐渐地沉了下来,如同那寒冬里的冰梭子。
良久后,转过身同严二吩咐了一声,“备马。”
严二点头。
知道时候到了。
等范伸返回阁楼时,姜姝正坐在梳妆台上前,拿着春杏昨儿刚买来的一盒胭脂,对着铜镜轻轻地往脸上抹。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姜姝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范伸先道,“东西都搁下,到了那边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先上马车……”
姜姝见他脸色肃然,没敢耽搁,一时也顾不得问去哪儿。
赶紧让春杏去抱她的嫁妆匣子。
昨夜亲身经历了一回刀光剑影,尤其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阎王,她就是阎王夫人。
只要脚底下的这块地儿一塌,她也得跟着一并被埋在地底下。
此趟江南,不仅是他的命悬在刀口上,自己亦如是。
等下了阁楼,到了客栈门前要上马车了,姜姝才想起来问范伸,“夫君,我们要去哪?”
范伸没答,上前替她掀开了车帘子。
姜姝一头钻进去,突地就看到了清灵班那位翻跟头的小姑娘,神色顿时一愣,忙地回过了头。
范伸已往后退了两步,并没有打算上马车,“林冬会带你去惠安寺见常青法师……”
姜姝的神色一瞬僵住,愕然地看着范伸。
他知道她没病……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范伸说完便看了一眼马车内的林冬,“不是想学翻跟头吗,让林冬教你。”
昨夜那跟头翻起来,确实,不太美观……
第53章
姜姝走后, 范伸便去了江南最繁华的一处街巷,择了一家茶楼,打的名头是奉旨探查民情。
范伸接连两次遇袭, 知州大人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早上过来时便带了几个侍卫,守在了客栈外保护范伸的安危。
如今人一出来,几人紧紧相随。
今儿没有日头,天色阴霾, 到了午时, 青石板上便落起了雨点子。
街头行人渐少,范伸下了茶楼。
即将要上马车时, 对面突然跑出来了一位小丫鬟,神色慌张地拦了范伸的马车, 不顾侍卫的阻拦,一声一声地对着范伸唤道, “范大人, 救命……”
江南当街拦官的事例并不多。
一拦就得死。
文王最讨厌的便是百姓上访, 几年过去,到如今江南几乎没有人再敢拦截官员的马车。
且今儿还是京官大理寺卿。
几个侍卫看着那小丫鬟, 如同看着一个死人,那丫鬟却突然哭着道, “大人,奴婢原是朱侯府侯夫人身边的丫鬟……”
是长安人。
几个侍卫望向范伸,范伸的脚步一跨上了马车,车帘子落下后才听其一声, “带上。”
范伸没再回客栈, 直接去了知州府。
马车徐徐的驶出街头, 一路风平浪静,到了知州府门前,才终于有了异样。
雨雾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溅起了雨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卷裹着铺天盖的杀气。
严二手里的剑瞬间出鞘。
范伸的马车继续前行。
越靠近知州府的大门,杀气越重,那死士如同黑压压的急雨,落在了知州府的上空,见人便杀。
知州府霎时乱成了一团。
文王早上从客栈回来,便去了后堂审问那位画师,不审不知道,这一审竟是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知州大人口中所说的,湘云阁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劫难,竟是朱侯爷所为。
为了得到那个头牌烟莺,楼里的十几个瘦马,一夜之间被他朱侯爷活活烧死了不说,湘云阁内,更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唯有当时楼里的一名画师,躲在了暗阁内,逃过了一劫。
也正因如此,才瞧见了朱侯爷的脸。
这些年那画师知道他已官及侯爷,东躲西藏,一直不敢现身,本以为这桩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该也平静了,这才壮着胆子去了那废墟堆里,打算取出当年的一卷画像。
那画像上画的都是湘云阁曾经的姑娘。
人横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无人超度,画师想将其拿出来,给她们立一块衣冠冢,将那画像当着她们的面烧了,也好让她们安心去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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