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妃和文王的事情,皇上已经交给了范伸在处置。
此时范伸开口,并无逾越。
王公公松了一口气,赶紧禀报道,“荣华殿姑姑来话,说是今儿一位小宫女,推了贵妃娘娘一把,娘娘倒下时,头撞在了木几上……”
皇上的手指头搁在腿上,闻言又是一颤,面上的神色却没一丝变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朱贵妃自来同皇后水火不相容,太子再次不好发话。
沉默了一阵后,见范伸问起了话,便及时起身同皇上辞别,“父皇今儿也累了,早些歇息,改日儿臣再来。”
皇上也没留他,又同其约好了日子,“好,明儿你再过来。”
皇上的心思早就被王公公的话打乱了。
当初他要真是能狠得下心,处死朱贵妃,也不会将她和文王交给范伸。
纵然她该死,但那二十几个年头,都是每一个日夜凑出来的,他一想到那张脸,终究还是狠不下最后一口气。
或许那二十几年,他投入的真情,早就不是一个朱贵妃那般简单,还有他自己在她身上费心费力所投入的心血。
也不尽然就要赶尽杀绝。
他就让她在这深宫中,无依无靠活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便同那狗贼朱成誉永远见不上面。
就算她是朱成誉养出来的线人又如何?
如今还不是同样在自己手里,他就不让她死,就让她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让她为自己这些年为她所付出的一切,慢慢地赎罪。
直到他想让她死的那一刻,她再死也不迟。
皇上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内心最满意的处置办法,却无法先去开这个口。
按理,这等欺君之罪,当日就该砍头。
朱贵妃和文王一个都不能留。
他迟迟做不了定夺,才交给了范伸,总不能又来自己打自己脸,将成命收回来。
范伸早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王公公说完,范伸便吩咐道,“无论是何情况,以下犯上,欺压主子,便当施以杖刑。”
王公公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这会子也无法断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听范伸如此说,心头还有些拿不稳。
半晌后,见皇上没有出声,便明白了范大人猜对了,那朱贵妃还没到死的时候。
王公公忙地应了下来,“是。”
范伸又吩咐道,“请个太医去荣华殿一趟,及时回来禀报娘娘的伤势。”
王公公立马领命,“奴才这就去办。”
王公公走回去了,范伸才回过头,继续陪着皇上下棋,出声宽慰道,“王公公办事自来稳当,陛下放心。”
皇上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棋子缓缓地往棋盘上随意落下,深深地叹了一声,道,“朕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了解朕的,竟是一个外姓之人。”
皇上说完,仔细地端详起了范伸,突地道,“范大人,倒是同你那父亲一点都不像。”
第112章
永宁侯府的侯爷, 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侯爷。
挂了个头衔,半点差事都没领,整日就知道同前宰相辛大人, 游山玩水,结伴作画。
还混出了两个响当当的名头。
辛大家,范先生。
在外游荡久了,范侯爷早就是一身的淡泊名利,完全不问朝政, 那股子闲散同范伸身上露出的锋芒完全不一样。
如今皇上再凑上去, 细细一瞧,模样似乎也不太一样。
反而那双眼睛, 同自己还有几分像,皇上看了一阵突地闷笑出了声, “朕倒是觉得,你我更像父子俩。”
范伸及时起身, “臣不敢。”
皇上对他招了招手, 让他坐下, “你急什么,你要真是朕的儿子, 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这一辈子,亲生儿子, 险些被自己害死,一心当宝宠爱的儿子,却又不是自己的种。
没有一个对他知心。
如今太子虽开始同自己慢慢地亲近了,许是相处的时间太短的原因, 远远没有同范伸在一起时, 那股子无话不谈的自在感。
皇上突然回想起了当初, 他是如何开始重用起了范伸。
第1回 见范伸,范伸还是大理寺底层的一个小跟班,因一件案子,那逆贼竟在嘴里藏了暗器,他险些中了招。
关键时刻,是范伸挡在了他身前,一刀子下去,那人的脑袋当场便分了家。
那囚犯的暗器刺进了他腹部。
鲜血顺着他的袍子直流,他却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立在那,反而冷静地告诉自己,“此地凶险,还请陛下回宫。”
最初,他是被他眼里的那股子狠劲儿所吸引。
后来他将他调到了宫中,当了几个月的护卫,才发觉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只是头脑聪明,还不爱多言多语。
那时他对朱侯爷已经生出了厌恶,恨其贪心不足,身边正缺这样的人,便开始慢慢地提拔他。
从三等侍卫到一等侍卫,再到身边的近身侍卫,最后顶替了朱侯爷,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两人配合异常的默契。
他从不爱多问,做出来的决策,却每回都能撞到自己的心坎上。
譬如说,这回朱贵妃。
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怎么样处置才会满意,范伸却先给出了态度。
朱贵妃是得废,文王也不能再留在长安,但那二十几年,是他同她的每个日夜所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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