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在骂邢夫人,可却也是在警告其他人,这府里上上下下各人是个什么德行,她哪里有不清楚的?她就怕那不要脸的仗着两个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净做那没脸没皮的事。
想到这儿,贾母又说道:“先前我是忘了,这会儿既然是扯到了这样的事上,我就顺嘴再说一句,我两个外孙女儿那好东西多的是,少不得有那眼红的没脸没皮去缠磨两个小姑娘,若是叫我知道你们哪个敢惦记我两个外孙女儿的东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无论心底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会儿听了老太太这话,众人自是忙不迭表明态度。
邢夫人一时脸色涨红,又羞又恼,更多的自然还是心痛,肉痛这么多好东西她是一点儿都沾不上手,也肉痛于林家姐妹那丰厚的家底。
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薛宝钗看着那被一众主子奴才围着奉承的姐妹二人,心底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倒不是眼皮子浅到去惦记那点赏赐,只是有些羡慕林家姐妹的出身,这大官千金与商户之女果真是差别太大了,堪称云泥之别。
以林家姐妹的出身,即使是给阿哥当嫡福晋也是使得的,可是她自己呢?说得好听是皇商,其实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商户罢了,以她这样的出身,真要想进阿哥的后院,顶天也不过能当个格格罢了,连侧福晋的位子都不敢肖想。
她是有青云之志的,可是越长大,懂的越多,就愈发明白自己的念想有多难实现,如今摆在她眼前最好的未来就是宝玉,但宝玉只是荣府二房的嫡子,再是得老太太宠爱,这荣府也轮不到他继承,若是他自个儿有本事,凭着荣府的门第关系,未来怎么也是差不了的,偏他却极恶读书,更对科举做官深恶痛绝,整日只围着姐姐妹妹混着……一旦将来老太太不在了,这二房必定是要分出去的,到那时宝玉又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儿子罢了,而这京城随意掉个牌匾下来都能砸死一批五品小官。
越想,薛宝钗的心里就愈发不是个滋味儿,她自问才学相貌都是顶好的,又如何能甘心平庸呢?
屋子里一片热闹非凡,只薛姨妈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其余所有人却都围着林家姐妹亲热,只好似将她们母女二人都隔绝开了一般。
林墨菡着实不耐烦再听这些奉承,也不想再被老太太搂在怀里当个抱枕似的揉搓,于是便拿出了那个荷包递给老太太,说道:“出来时遇见了表姐,这是表姐偷偷塞给我的,想来是要传给家里的什么话。”
说笑声立时就停了,贾母忙不迭松开了姐妹俩,打开那荷包,里头果真是一封信。
“快读给我听听。”贾母顺手将信塞给林墨菡,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实在是费劲。
林墨菡接过信大致看了一眼,大体是说对家里有多么思念,又问老太太、老爷太太等人身子是否安好,问宝玉可好、学习如何云云,而待家常过后,最后几句话显然才是她这封信的主要目的--要钱,且张口就是三万两。
贾母及王夫人先前还在抹着泪呢,到这会儿一听三万两,顿时都呆了呆。
邢夫人当即就跳了起来,“当年进宫时就带了五万,这些年偷偷摸摸几回三五千的送进去,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了,这回又是张口就要三万,她当国库是咱们家的不成!在宫里这么些年,花费了这么多钱,却混到如今还是个小宫女,怎么还有脸再张嘴要钱?她既然没那本事,不如就安安分分的等两年被放出来嫁人去,还要钱折腾什么?她就没那个命!”
王夫人脸色一沉,恨恨的看着邢夫人,“你闭嘴!我的元春是正月初一生的,命格贵重,定是有大造化的,如今不过是时辰未到罢了,此次她突然要这么多银子,定是有所谋划,这些年都砸进去了,临了到这关头岂能放弃?”
这番话显然不仅仅是说给邢夫人听的,她是怕贾母也不肯再帮扶她的女儿了。
果然,只见贾母犹疑了一会儿后,便说道:“老二家的说得不错,这些年都耗着了,没道理到这关头放弃。”
邢夫人向来是畏惧老太太的,但这会儿牵扯到的是自己的利益,她竟是也胆儿肥了,只对着王夫人冷笑连连,“你要支持你自己的女儿我也不说什么,只从你自己的嫁妆里头掏就是了,不能掏府里的钱,这荣府可不仅仅是你们二房的,袭爵的是咱们大房,按理来说这府里大多财产合该都是属于我们大房的,没道理掏空我们大房去给你二房的姑娘花!”
一旁的王熙凤听到这番话,顿时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目光微微闪烁着,心里不知在寻思些什么呢。
“反了反了!我还没死呢就在惦记分家?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贾母大怒,指着邢夫人的鼻子气得浑身发颤。
邢夫人脸上一白,但是想到这些年平白给二房拿了那么多银子,她那点退缩的心情便愈发坚定了,只一拍大腿拿着帕子直抹眼泪,“老太太纵是偏心二房也不能这样偏着吧?非要掏空了咱们大房去养二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我家老爷可真真是好苦的命啊!”
“你……你……”贾母被她这市井妇人的做派给气了个仰倒,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鸳鸯生怕她气晕过去,只得连忙顺气,边没好气的对着邢夫人说道:“大太太可消停些罢,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这样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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