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库房东西太多,老太太特意从外头请了十来个专门做古董生意的来帮忙鉴定,这些老师傅又还每人都带着两三个徒弟,这么一群人愣是忙活到深夜才总算是清点完毕,出来的结果不算太遭,但却也很不乐观。
“这些都是师傅们一致鉴定为赝品的,共计二十七件。”
贾母的脸都青了,哆嗦了半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贾赦当即一蹦三尺高,指着鸳鸯的鼻子就发难,“好你个贱蹄子!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太太信任你才将私库钥匙交给你保管,你可好,竟敢监守自盗!我这就绑了你去见官!”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鸳鸯小脸儿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贾母跟前,“老太太明察啊!奴婢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向来对老太太忠心耿耿,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万万不敢干这种事啊!”
“你还敢狡辩!”贾赦气急败坏的骂道:“私库钥匙是在你手里的,不是你干的难道是老太太自己干的?老太太这么多年待你犹如亲孙女,你却背着她老人家做出这种事来,你可真真是丧良心了!”
“好了!”贾母头疼的呵斥了一声,她倒是不信鸳鸯会干这种事,但是钥匙是鸳鸯保管的也没错,于是就问道:“可曾有旁人动过钥匙?”
“绝对没有!每每老太太吩咐取什么东西都是奴婢亲自去取的,绝不曾叫旁人沾手过。”鸳鸯连连摇头,又说道:“清点出来的这些东西奴婢仔细对过册子了,都是……都是原本公中库房的东西……”
“公中库房的东西怎会到老太太的私库里?”贾赦愕然。
贾母噎了一瞬,神情有些不自然。
贾政皱着眉说道:“大哥,你是否弄错了重点?老太太瞧着什么东西喜欢拿了去收着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总归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也还在自家人手里,如今最重要的是为何公中库房的这批东西会变成赝品,以及公中库房其余的东西是否也被调换了。”
“老二说的很是。”又骂贾赦,“你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贾赦嗤笑一声,他不敢针对老太太,但自己的弟弟还是能够骂的,“你可就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吧,老太太的私库要如何处置全凭她自个儿愿意,跟公中的东西可不一样,就凭老太太溺爱宝玉那个劲儿,还能留下几个铜板给咱们大房?这事儿总归是你们二房得利,你自然是不在意老太太怎么倒腾了,虚伪小人!伪君子!”
他这人平日里惯是醉生梦死,脑子也不好用,糊涂起来叫人想骂都不知从何骂起,只一旦牵扯到这些个黄白之物,那可就格外敏感了,说起话来也是一针见血。
贾政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有心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时间压根儿就没想到将来分家产这档子事儿上去,可眼下贾赦这么一点破,他也无法反驳了,老太太的偏心他心里自是清楚的。“够了!”贾母铁青着脸瞪着贾赦,“东西是我拿的又如何?你有何不满?你现在是继承荣府了,可了不得了,防着你亲娘也跟防贼似的?若你这个荣府当家人觉得我这老婆子拿不得这府里的东西,不如去击鼓鸣冤状告我偷窃!”
这话可就诛心了。
贾赦顿时就老脸一白,连道不敢。
这时,王夫人突然开口说道:“公中财物向来是由当家奶奶管着的……”
众人下意识看向王熙凤,这些年她才是府里的当家奶奶。
就连贾赦和邢夫人看向王熙凤的眼神都有些怀疑,毕竟这个儿媳妇也惯是个贪财重利的性子,能干出这种事儿可一点儿也不稀奇。
王熙凤却是一脸愕然,愣在了原地,仿佛是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己会被怀疑上,等反应过来后当即就喊起了冤,“这几年是我管着府里没错,可那公中库房的钥匙向来是在姑妈你的手里捏着的,平日里我想要取个什么东西都得叫周瑞家的去开库房,那钥匙我竟连碰都是没资格碰的,我上哪儿能有机会去干这档子事儿啊!”
王夫人皱了皱眉,还未等她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贾琏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我知道了,定是周瑞家的干的!”
王夫人顿时眼皮子一跳,沉着脸斥道:“没凭没据的事可不敢胡说!”
邢夫人就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你方才不还暗指琏儿媳妇呢?怎么着你有凭据?”
“我哪里就是暗指琏儿媳妇了?琏儿媳妇是我的内侄女,我坑害她作甚?我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嘴,并非有意说道谁。”
贾母看看王夫人,又看看王熙凤,神情莫测,“琏儿你说是周瑞家的,可有何证据?”
“老太太……”王夫人才喊了一声,就被老太太那一记冷眼给瞪了回来。
贾琏就说道:“方才我媳妇也说了,钥匙向来在二太太手里捏着,除了二太太便只有周瑞家的能开库房,可巧,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却是做古董买卖的,店里素来真假参半着卖,我也见过几回他店里的赝品,仿的尤为逼真,若非那经验老到的老师傅都很难辨出真假。”
这着实让人不得不起疑了。
贾母看向王夫人的眼神愈发犀利起来。
“好哇!原来家贼在这儿呢!”贾赦冷笑连连。
邢夫人啐她,“亏得你还有脸贼喊捉贼!速速将东西都交出来,若是没了就折银子还上,这里头可还有我们大房的一份呢,你休想全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