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还是摇摇头:“在傅辞洲来之前赶紧结束吧…”
血抽的不多,四管不过也就四十毫升。
徐萍拿着乱七八糟的报告单站在祝余身边,正弯腰和玻璃窗那一头的医师询问着什么。
祝余拉下袖子,剥了颗糖咬进嘴里。
祝钦从保温杯里给他倒了杯糖水,他端在唇边吹了吹,仰头喝下去。
“二月底出结果,”徐萍低头把单子挨个叠好,已经懒得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你们也得来。”
祝余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女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哎哎哎!”徐萍追上去塞给祝钦一张医院的卡,“你自己往卡里充点钱吧,应该不够了。”
祝钦接过卡片收好,同样也没说话。
祝余出门前特地看了看外面,在确定傅辞洲没赶来之前才敢离开。
从学校到医院打车最起码也要二十分钟,应该遇不到。
“大哥!”徐萍就像是阴魂不散,第三次追上来拉住祝钦的手臂,“大哥,我能不能找你借点钱…”
饶是祝钦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开始生气,他甩开徐萍,呵斥道:“你自重!”
大门周围人来人往,纷纷侧目去看热闹。
徐萍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一指祝余,嘴碎道:“你怎么不让他自重?我好好的儿子让你养成了变态!”
祝余脚下一顿,扭头朝徐萍看去:“你别把我逼急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被人扣住的后脑。
祝余心上猛地一跳,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傅辞洲。
傅辞洲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他看到了祝钦,也看到了徐萍。
“你跟她来医院?”
事情超出了傅辞洲的预料,他的大脑在几秒内一片空白,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傅辞洲怎么来这么快?!
祝余瞬间慌了,连忙拉过对方手臂道:“你先跟我过来…”
“靠!”傅辞洲把祝余往旁边一推,几步冲到徐萍面前,“你他妈还敢站在这儿?!”
到底是在公众场合,祝钦挡在徐萍面前把人拦住:“小傅!你冷静点。”
“叔?!”傅辞洲看向祝钦,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叔你知道这人干了什么混蛋事!”
“我混蛋你混蛋?!”徐萍仗着有人拦,指着傅辞洲也开始骂起来,“你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都不惜得说!”
“你他妈说!”傅辞洲挣开祝钦就要揍人,“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门道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原地住院!”
医院门口的保安出动,加上祝余一起,勉强压制住暴怒中的傅辞洲。
“还要打人啊?”徐萍隔着几米远小人得志,“你打我试试!我现在手上有东西!我不怕你们了!”
“东西?”傅辞洲额角青筋暴起,“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他就看向祝余:“什么东西?!你为什么突然答应她?!”
祝余不说话,抓住傅辞洲的手腕就往医院出口走去。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没点数吗?”徐萍翻了个白眼,“恶心人,我呸!”
祝余指尖发颤,尽量不去听身后的污言秽语。
傅辞洲似乎是懂了什么,反手扣住祝余的手:“她知道我们的事?”
祝余把头偏到一边,没有回答。
“因为这事你答应她?!”傅辞洲猛地一扯祝余手臂,祝余踉跄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让她说啊!有什么怕的!”
“傅辞洲你能不能成熟点?”祝余紧咬牙关,克制住声音的发颤,“说了之后呢?你爸妈那边你怎么应对?”
“该怎么应对怎么应对,”傅辞洲压低了声音,“他们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把我打死?!”
“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根本就不是说出来的时机!”祝余似乎有些崩溃,努力想让傅辞洲明白自己的担忧,“他们是打不死你,但是可以控制你的未来,决定你的去向。你以后怎么办?这事出来之后你自己能做主吗?”
傅辞洲的呼吸也有些发颤了,他盯着祝余,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现在只是配型,”祝余解释道,“只有25%的成功率,而且就算成功了,现在抽骨髓只是个小手术,我的心脏病不严重,致死的几率非常小!”
“致死?”傅辞洲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瞬间咬肌紧绷,眼睛红了一圈,“祝余,你他妈在跟我说什么?”
他把字咬得极重,像是承受巨痛时塞进嘴里的木块,再取出来时已经被咬出深刻齿痕。
祝余喉结上下一滚,把浓重的情绪吞进腹中:“我只是在重复医生的话…”
“这不一样,”傅辞洲一字一句,说得又重又缓,“你去配型,就算失败,那也是因为,失败而没有捐骨髓。”
“我不管配型结果,我要你,因为拒绝,而没有捐骨髓。”
“是你主动的,彻彻底底的拒绝,是拒绝懂吗?”
“是你可以救,而不救,不是因为,救不了,而不救!”
是因为被抛弃、被轻视、被侮辱。
而不是因为救不了、没办法、无能无力。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连拥抱都不敢用太大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