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萍看着周子青搬来两个凳子,让人坐在门口。她自己一个人拿着扫帚忙进忙出。扫完地,拿着一个塑料盆倒了半盆热水又忙活起来。
孙蓉蓉一脸担忧看着周子青,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越发没底。忍不住拿眼睛去看周名博。
周名博坐不住,一直沉着脸看着。
周子青帮着徐姥洗脸,梳头发,一直忙活着。徐姥目光也一直黏在周子青身上,等周子青忙活完,搬着椅子坐在徐姥旁边,嘴角噙着笑,任由徐姥早就浑浊不堪的眼睛看着她。
“姥儿,高兴么,我回来看你了。”周子青笑眯眯看着徐姥。
徐姥昏黄眼珠裹着浑浊的眼泪,情绪难掩激动,微微颤颤伸着手想要去够周子青的手。
周子青只坐着看,看着那只手,像摇曳在寒风里的杨树枝,抖个不停,最终用劲最后一丝力气,没够上垂了下去。
眼泪在噗噗往下落,徐姥哽咽着,嘴里冒出一句,“青啊,你别恨姥……”
刘桂萍倚在门前,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姥儿,我说不恨你,你能放过我么?你生病我请假来看你,你高兴吧?我现在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我大伯对我很好,我现在一切都很好。你能让我继续好下去么?”周子青目光开始变淡,嘴角却噙着一抹笑。
徐姥张着嘴,好半天憋出一句,“你妈……没孩子。”这句话异常的清晰,也用足了力气,说完还呼哧呼哧急喘上了。
周子青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想在死前甩个包袱给我。”
徐姥呼哧呼哧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像极了以前在矮小逼仄小厨房里那个木制风箱。呼哧呼哧,吹着风,使劲燃烧出最后的火焰。
垂着头笑个不停,笑够了才抬起头,冰冷冷的目光,声音却很柔和,“正好相反,我来见你是来清算关系的,我是来甩掉所有累赘的,可不是来接包袱的。尤其,还是不属于我的包袱,我更不会接。”
周子青目光紧紧锁在徐姥脸上,凛声道:“徐长慧不是我妈。”
“咳咳呼咳咳,你是她生的,咳咳呼咳咳。”徐姥空旷的眼睛骇然瞪大,焦急不已想要挺起身子,可是坐不起来,只能憋着劲喊道。
刘桂萍听到这句话,后面自动接上,“你能来这世上,就得感恩你妈把你生下来,认不认,你都是她生的,她是你亲妈,可不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刘桂萍心里挺唾弃徐长慧的。
可架不住徐长慧好命,自己跑了,孩子不养。眼看着孩子大了有出息,这又急巴巴上杆子来认。没付出一点,开花结果她伸手倒是快。
上年隔壁村一个老头,年轻时风流快活,把老婆孩子扔下自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老婆自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好不容自个成家娶了媳妇有了孙子。谁承想这人回来了。
不仅回来,还带着一个小的,父子俩一起回来的。
半糟老头子回家让两个儿子养他,闹得家宅不宁,事情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事。一个儿子不认,一个儿子不养,最后怎么着,糟老头子一纸状书把两个儿子告上法院。
最后不仅老的要养,小的那个也的养。
有地方说理么?
所以说徐长慧好命啊。
孙蓉蓉就站在门口,一听到刘桂萍说这话,气的心头窝火,“话不是这样说的,青青现在是我家孩子,她虽然喊我大伯母,可在户籍上,我们是母女关系。不说青青小时候,她是怎么扔下孩子不管的,就这弃养名声,我们要是起诉,也不是不行。”
孙蓉蓉气的不轻,这么大人,拿话压一个孩子。她光是听着都憋屈的难受。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户籍上再是什么关系也是后边写上去的。再说什么弃养?徐长慧出去打工多年没回来,青青可是姥姥养大的。没人养她,她自己一个小孩能活到大?” 刘桂萍觉得自己说话也不算没良心,徐长慧没养,可她亲妈替她养了。
刘桂萍心底有自己小算盘,徐长慧年龄大了,是再婚可没孩子,尤其心思花在外面女人身上的男人,能依靠住?将来老了怎么办?
徐长慧和徐长胜是亲姐弟,说句不好听的,徐长慧将来出事,徐姥过世,那就得徐长胜顶上,徐长胜后面还有她闺女徐佳。
刘桂萍小心思很深。
有亲生的,就不能指靠亲侄女不是?
所以某些方面来说,刘桂萍是站在徐长慧这一边的,得让周子青认下徐长慧,那将来徐长慧的事情就有人负责。
周子青看大伯母气愤不已,冲她笑笑,“大伯母你别生气。”
刘桂萍笑着走到徐姥身边,把两个枕头叠放靠着床头,一个人夹着徐姥胳膊,一使劲把人抱起来靠在床头坐着。“娘啊,你可得多劝劝青丫头,哪有不认亲生母亲的事,传出去都让人笑话,还大学生呢,这点道理都不懂。”
周子青只笑着看眼刘桂萍,目光冷冷淡淡的,脸上却是笑着的。就是这个表情,刘桂萍一看到周子青脸上这个样子,就想到那年她挨打晕过去,醒来之后整个变了个人。
刘桂萍被周子青看的心里发毛,尤其那深邃黑亮的眼珠子盯人的时候,总觉得瘆得慌,止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没多久,徐长慧和徐长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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