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晓菱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过来。
直到妈妈又在门口叫上了,她才应了一声,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知道,邵彦成这肯定是来送止疼片的。
早上的时候他们说好,他去卫生所找个空药瓶分好了中午送一半到家里。
想到这儿,姜晓菱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她忘了和这个人对口供!
要是他说出这止疼片是自己用白面和鸡蛋换的,那要如何对妈妈还有奶奶解释?
想到这儿,姜晓菱后背一凉,人彻底醒了。
她顿改刚才慢吞吞的姿态,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卧室房门。
刚迈出门就听到奶奶正在对邵彦成说:“哎呀,这要怎么谢谢你呀?什么事都想着家里,这止疼片很不好弄吧?你花了很多钱吧?”
邵彦成正准备回答,姜晓菱已经飞奔而来,几步走到了桌子跟前,正好站在他和家里人之间,将他们的视线隔开。
然后在母亲和奶奶看不到的角度,冲他快速使了个眼色。
邵彦成看着她,眼中有一抹诧异一闪而过。
好在他反应快,只是抿了抿唇,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有立刻回答姜老太太的问题。
姜晓菱的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
她拿起药瓶,转头看向奶奶,替面前这男人做起了解释。
“可不是,这药弄得可费劲儿了。要不是邵彦成认识人民医院那个门卫老头,这药从卫生所都开不出来。
奶奶,妈,我早上光顾着犯困都忘了说,今天我也跟邵彦成一起去买药了。
那老头儿手里药挺多的,有好些都是在医院里开不出来的紧俏货。不行的话我明天早上再去一次吧,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妈妈吃的药,也买一点回来。
妈,你这咳嗽不能再耽误了,昨天晚上我听你咳嗽了半宿。”
听她这么说,徐寒梅连忙摆了摆手:“别瞎买。我这咳嗽是老毛病,一到冬天就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打紧?”
说到这儿,她看出女儿还要劝,一眼瞪过去,语气却带出了妥协:“行了,等你爸爸回来,让他领着我一起去医院看看再说。药先不买。”
她是生小河那一年落得病,一不注意就犯咳嗽,一咳嗽起来就整夜整夜的没法睡觉,还要持续很久,咳得什么也干不了。
镇子上的老中医说是肺里进了寒气,卫生院的医生说是肺气肿。
可不管是什么病,吃了这么多年的药,病根子却一直都除不了。
她这次来宁林,也确实是想着,得找个机会去医院好好看看,买点药治疗治疗。
但一听到女儿说什么紧俏货,她第一反应就是——那肯定很贵。
家里现在的情况,哪里还有闲钱让她这么折腾?
所以,现在让徐寒梅拿出钱去买药,她是舍不得的。
姜晓菱比谁都知道,妈妈这病再拖下去会变成什么样,自然还要劝说。
这时候,旁边的邵彦成拉了她一下,开口阻止。
“阿姨这么说是对的,药不能乱吃。还是等师父回来带着阿姨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比较好。到时候确定了需要什么药,咱们再想办法。”
说完话,邵彦成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表,站了起来。
对大家说:“我今天来除了送药,还想和奶奶阿姨说一声,明天我要出差去岩城。
去的时候可能会经过景平。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捎带过去的?
或者有没有要带的信?反正我总是要在那里停一下,补充点干粮,有的话我可以帮着给送一下。”
邵彦成的话让姜晓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等母亲说话,她抢先追问道:“你要去岩城?明天?”
邵彦成点了点头:“是。去送一批柴油机,上午装过车就走。”
在得到了他确定的答复之后,姜晓菱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一件早已经被她淡忘了的往事随着岩城两个字的出现,再次浮现在了脑海里。
如果没变化的话,上辈子邵彦成也是这个时候去岩城出的差。
结果还没有走到路程的一半儿,就遇到了当地山体滑坡。
落下来的山石将前路挡得死死的,不得已他只能改变路线。
新的路线全是偏僻的小路。
这还不说,一路上根本就不见任何山村,城镇,想要补充一点口粮都找不到地方。
他靠着之前路上换的几个干窝窝好容易熬到了岩城,偏偏那里又遇到了多年难遇的大荒年。
老百姓们自己都在饿肚子,国营饭店都关了门,哪里有多余的口粮卖给他?
邵彦成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在接收机器的当地干部帮助下,好歹买到了一袋子榆皮面,又求老百姓给加了点干野菜蒸成了榆皮面窝窝。
然后他愣是又靠着这几个窝窝生扛着回了宁林。
原本就风餐露宿,又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连口热水都喝不到。
窝窝里加的野菜又干又涩,榆皮面又刺激胃。
结果一到家就吃不消了,回来当天就因为胃出血住进了医院。
姜晓菱一直到现在还记得,爸爸为此还去医院陪了几天床。回来后一直念叨,说小徒弟这次算是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得不成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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