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向婆子几个在,刘春枝就靠哄的,庄民国一出去忙,她就挤出笑哄两兄弟,说他们吃不完,要不跟她换换,免得浪费了粮食。
庄玉林眉宇得带着些小得意:“我五口就把饭吃光了,还喝了一大碗瓜汤。”
庄玉林当时捧着个空碗给刘春枝看,碗都带着反光似的,清晰的照射出她那张扭曲的脸,“大伯娘,我吃光了。”
小二庄玉春正是跟着哥哥学的时候,也跟着大口大口的吃饭,叭叭叭的没一会儿就搁下碗,捧着碗给刘春枝看,软绵绵的学:“大伯娘,我也吃光光啦。”
啦个屁,刘春枝吃了一肚子气,三两口刨了饭,头一回没在人前装她的大度贤惠,躺床上去了。
庄玉林看了看他爹,见他没生气,这才敢讲。
庄民国只交代他:“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吃太快了,卡住了怎么办。”
庄民国就记得去年年底分粮食分肉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回去炖肉吃,一年才见这一回的肉味,村里的有个大汉吃太快了,直接给卡住了,那家人吓得又是捶背,又是催又是吐的才给弄了出来,当笑话看的人多得很,说,“八辈子没吃过肉了。”
可不是八辈子没吃过么,一年才吃上一回,连肉味都给忘了。
成年人都容易中招,何况是小孩了。
庄玉林现在还不是后来庄民国说一句顶一句的性子,吓得捂着嘴儿:“我以后再也不吃快了。”
庄玉春跟着哥哥学,双手也捂着嘴:“我以后再不快啦。”
他才不过三岁,长句子还说不清的。
说着父子几个进了门,这个天儿热,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庄民国打了盆水来,给他们擦了擦身子,这才带着他们上床午睡。
秋收忙啊,天又热,早上上工时间找,也就只有这时候能休息一会,等下午三点又要出工,忙到天擦黑才收工。
庄玉林是被庄玉春一泡尿给淋醒的。
庄玉春自己还没感觉,屁股底下都成小水洼了,流到了庄玉林身边,他还做梦了,梦到有只大老虎一直追着他,他跑啊跑,跑累了,身子一颤,醒了。
“爸,小二又尿床了。”
庄民国咚咚咚的很快从屋外进来,就见庄玉林在床上直跳,还指着小二气急败坏的:“爸,小二又尿床了,他怎么每天都尿床啊。”
“你以前也尿床呢。”
庄民国把手头的绳子一放,把他从床上抱下来,又把小二从床上抱下来,他也醒了,正傻乎乎的朝他爸笑,庄民国在他屁股上拍了拍,拍了一把的水,脸上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庄民国上辈子也是个干干净净的老头,像这样手头沾尿那几乎是没有过的,他喜欢穿老款的衣裳,穿得齐齐整整的,庄玉林买回来的那些衣裳他不爱穿,后来庄玉林也就不爱买了,还说他是顽固的老头子,“别人都是跟着时代走,就你还是老思想呢,穿得破破烂烂的,给别人留好的。”
说衣服呢,他又扯到他大伯一家身上。
现在庄玉林站在地上,围着他们打转,还笑话他弟:“小二羞羞羞,就你喜欢尿床,我三岁就不尿了。”
庄玉春被夹着,跟他哥大眼瞪小眼的,还以为在跟他说顺口溜呢,也跟着学:“小二羞羞羞...”
庄民国赶紧把他的湿裤子湿衣裳给脱下来,把人放盆里,中午的时候把端盆水放外边,现在都是热乎的,连水都不用烧,柴火都不用费的。
水还有些烫,庄玉林看他爸在兑水,很快去把小二的背心短裤给找了出来,土布的背心已经有好几个洞了,庄民国能带孩子,但他不会缝补。
给庄玉春洗好了,换下来的尿衣裳也洗了晾干,庄民国又赶紧把床上给收拾了一番,睡得凉席洗了晒,下边的稻草换了,床板给擦了,连地也扫了,房里的味道这才消了不少。
刚忙完,外边铜鼓声响起来了,要上工了。
庄玉林懂事的朝他爸摆摆手:“爸你去吧,我就在家。”
他才多大点,庄民国哪里放心的,小二一直在他背上也不行,他一干活那汗水直冒,贴在他身上小二也热。
上辈子,在他背上过了秋收,小二身上就长了痱子。
庄民国一把抱起小二,又拿起外边的竹筒,竹筒他中午重新弄了翻,大中午的尽耗在这上头了,竹筒上被他加了盖帽,两边还做了两个对称的耳,庄民国还打了洞,拿了两根绳子窜上固定,就可以用绳子提着木筒了。
庄玉林看得稀奇,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爸,木筒还能这么用啊!”
他仰着脸儿,目光里是对父亲高大能干的崇敬。
庄民国记忆中已经尽是儿子长大后的模样,那时候庄玉林已经比他还高了,说话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刺他,哪有这样看他的时候。
庄民国又是愧疚又是自豪,外边又一阵儿锣鼓敲响,他拉了庄玉林朝外头走,还找了两顶草帽给他们带上:“走,爸带你们去上工。”
他给两个儿子找了个好地方,田埂边的大树下头,对着山谷,有风吹过来,晒不着,庄民国当然不能再把儿子交给大妞两个看着,他之前已经去踩过点了,赶在三声锣鼓前,庄民国把两个儿子给安排在了树下,把小木筒给他们放下,还拿了绳子把小二玉春的小手跟玉林的小手捆着,“你弟要是跑,你就不怕追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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