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都去吃顿好的。”
向婆子哪里不懂的,她扭了半天,手指在裤腿上点了又点,声音小得很,“要给礼钱。”
哪有白吃酒席的?
庄民国到口的“送五毛钱”的话一下顿住。
老两口身上是有钱的,逢年过节儿女给的,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卖东西换来的,上回三妹还还了二十回来呢。
没被偷没被抢的,还送不出礼钱来,这钱哪儿去了?庄民国都不用想的,“我这嫂子又把你们钱给拿了?”
向婆子低低叹了口:“说是她娘家妈得了病,要凑钱。”
刘家那老婆子上辈子活了七老八十呢,没生几场大病小病的。
刘家几个儿女被人家问及有没有秘方,各个神气得很,夸自己,“照顾有方”呢。
哪里是得了病,只是借这个理由从爹娘手里把钱哄了出去。
怕两个老的再把钱借给了别的儿女。
生怕他们占了一分钱的便宜。
“你们跟大哥是一家,哪有他们不送礼叫你们送的。”
小时候他跟大哥是兄弟。
长大了他就跟父母兄弟是两家人了。
都是姓庄,庄民国吃酒吃席就要单独送礼了。
出了门,大嫂刘春枝端着一盆衣裳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小叔又给送吃的来了。”
庄民国“嗯”了声,在大嫂刘春枝脸上看了好一会。
人家短视频上说了,现代女人是化了妆才有前后两副面孔,现在的妇人可没几个化妆的,还这样“前后不一”,就不是靠“化妆”了,而是靠“演技”了。
庄民国在大房多待了会,到家的时候房里昏黄的灯闪闪跳着,陈夏花把两个儿子已经洗了手脚抱到床上去了,兄弟两个在床上打闹,陈夏花坐在镜子前梳了头就要上床,庄民国把人喊住:“不擦脸了?”
年前他花钱从别人手里换了一张票才买了一盒“百雀羚”呢。
过年置办年货,有人缺钱,有人缺票,就催生出了换票。
陈夏花舍不得擦,大冬天冷飕飕的刮脸她才擦上一点,现在还有大半盒呢,她听庄民国的话,又拿了盒子抠了一点点擦在脸上,“我觉得这个天儿都热起来了,用不着擦了。”
分明是舍不得。
庄民国郑重得很:“擦,每天都擦。”
女人不比较?
上辈子陈夏花就被人说她比大嫂刘春枝“催老”。
第20章
初九是刘大壮结婚,一大早刘三婶就请了不少村里的妇人去帮忙。
到庄家,没请他们去搭手,只说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来吃酒,都是一个村的,空着手都没事。”
怕他们出不起礼钱呢。
庄民国上午没去做工,陈夏花领了小二玉春去发玉米芽子,庄民国把大儿玉林送到学校回家换了身最差的衣裳就上山捡柴火去了。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懒的,除了上工、菜地,就是去山里捡柴火,现在家里柴火是不缺的,但做惯了,还是想多捡些来攒着,柴火每天都要用,只烧不捡,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都在做工,山上没人捡柴火,庄民国手快,赶在中午前就捡了七八捆,回去换了身衣裳,抹了两把脸,洗了手就去陈夏花被分到的地里。
小二庄玉春撅着屁股在玩泥巴呢,一身衣裳上脏得很,全是他在地上滚过的,头发里都沾了土。
分一起的妇人们见天天陈夏花都带着儿子出门做工,不像是要回娘家去的模样,对她有了两分好脸色。
说起刘大壮家,谁不羡慕的:“以后我家儿子要是结婚,能给我娶个工人回来,那可就是烧了高香了。”
刘家这个工人家庭今天请了好几位妇人去帮忙,妇人们一进去灶房,见到什么呢?见到那灶房案上摆着数只鸡鸭鱼,全是硬菜,人家工人母亲刘三婶说了,体谅村民们不容易,平日吃不上一口肉,这回啊敞开肚皮吃,一桌各上半碗鸡鸭鱼,再添两个素菜,一桌上就是五个菜。
“你家儿子结婚,能整三个硬菜?”旁边的笑话。
说话的没好气:“怎么不能,要是我儿子能给我家娶个工人回来,以后成了工人家庭,我就是借钱也给办了。”
刘三婶这么风光不就是家里出了个当工人的儿子吗。
如今刘家就是“双职工”家庭了。
进了刘家灶房的妇人一出来就把刘家的风光说了,灶房里头的,还有堂屋里摆着的新搪瓷盆,一对大红牡丹囍字水壶,女方的嫁妆都送过来了,脚盆,桌子、柜子。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结婚最体面的东西都有。他们整个红太阳大队,刘家都是风光人物,就这一摊结婚酒,后头好几年怕都没人比得上。
陈夏花埋头苦干,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她也不掺和她们说笑,只不时抬眼看看小儿子。
庄民国把小二玉春一身土给拍了,接了陈夏花的活计,两个人干活比一个人快,陈夏花本来就是麻利人,两个人没一会就把陈夏花的活计干完了。
“婶子你们忙,我们先走了。”陈夏花拿着工具,庄民国就把在草地上玩泥巴的小儿子抱着走了。
一家三口,除了在读书的老大,整整齐齐。
“你们别说,这庄家穷是穷,但家里都不是懒的,这庄家男人还懂得体贴人呢,我们家的,别说来帮忙做事,在家里从来不做事的,这庄民国之前可是还要烧饭给两个小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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