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包袱里带了一套换洗的衣裳,但没带换洗的鞋子,脚上穿的是布鞋,要是穿的是小皮鞋,倒是用湿帕子一擦就干净了,布鞋裹了泥,会有些浸水,靠擦是不行的,得直接洗了。
要是一会弄脏了脚上这双,等上陈立根家去,怕是没有合脚的鞋子换,而且哪有姑娘坐家,第一天上门就一脚的泥巴,还找人换鞋的,那多难看啊。
不说难看也够麻烦的了。
陈立根终于回头了,转身盯着那条只有他半条手臂宽的小水沟,眉稍稍拧起,似乎不明白,这样的距离不是一跨脚就能过来吗?咋的过不来了。
他警惕的看了李月秋一眼,淡淡道:“迈开脚。”
李月秋揣着自个的小包袱,手里捏着一小把花,站在沟边试探着伸了伸脚,又犹犹豫豫的收了回来,反复了两次,没敢跳。
陈立根漆黑的眼珠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就在李月秋以为他会拉着自己过去的时候,陈立根大步从沟里跨了过来,又跨了过去,然后站在小水沟对面停住,硬邦邦的说:“就这样。”
“……”李月秋干瞪眼,敢情这位是以为她不会走路搁这给她演示怎么迈开脚呢,她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用陈立根来教她走路。
她又不是小孩子,走路都不会了不成。
李月秋深呼吸了两下,不和陈立根计较,向男人伸出手来,“你拉我一把。”
但纤细的胳膊都举酸了,对面的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示,像是压根没看到她伸出的手,这一下李月秋脾气上来了,怒着指责,声都透着委屈,“我是脏东西不成,拉我一下都不愿意?”
这话说的声音都透着被欺负狠了的哭腔。
陈立根顿了下,李月秋委屈得眼尾都红了,明明刚刚几分钟之前还兴高采烈得像是灌了一壶蜜,“这才从我家出来,你就敢这么欺负我,你混蛋。”就差指着人骂他是负心汉了。
上辈子的陈立根对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这辈子却硬得像一块顽固的石头,用郎心似铁来形容都不为过,拉她一下都不肯,可见骨子里就对她嫌弃的很。上辈子她顶着那张留疤的脸,陈立根没嫌弃她,这辈子倒是嫌弃上了,是她这辈子不够漂亮,还是哪差了。
陈立根深邃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悔意,干巴巴的把大手在衣裳上悄悄的擦了两下,觉得擦干净了,没手汗之后,才“不情不愿”伸出大手去。
“你起开,我不用你了。”
李月秋这会不乐意他牵了,她把手里的花兜头全扔到陈立根的脑袋上,砸的狠狠的,五颜六色的小花砸了人一脑袋,唰唰的落在了陈立根的脚边,还有一些掉到了水沟里的泥巴里,轻易就沾染上了污浊。
“我不用你带了,我自个上你家去,你爱走多快就走多快!”她就不信了,她两只脚好好的,靠自个还走不到陈立根家去。
李月秋扭头不去看人,她这个爆脾气,没了陈立根她还要陷死在这条泥沟里不成,她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棍子之类的,没找到棍子,最后搬起路边一块石头,火气不小“碰”的砸到沟里,然后踩了踩那块石头,借着石头,身轻如燕,两步踏过了沟。
过来了,她甩都不甩陈立根一眼,哼了一声,两条乌溜溜的小辫子蹦来跳去,径直走在前面,那步伐颇有种六亲不认的感觉。
陈立根嘴角拉成了一线,低垂着头看着脚边的野花,半晌抬脚跟上去。
最后成了李月秋走在前面,陈立根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的远没有之前那么远了。
不过李月秋的气势的在要到陈家的时候,一下瘪了,她站在原地,低头踢路边的石子,露出的一截凝脂般后颈,等着陈立根带她进去,看着乖巧听话,跟个听话的小鹌鹑似的,让人心软。
“你快点,都天黑了。”李月秋软着声催身后的陈立根赶紧过来。
她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点没了刚刚还恼人的样子。
虽然来过陈家好几次,但李月秋这次是坐家来了,换了身份,不说不忐忑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这会,算是已经入夜了,周围几户人家亮起了油灯,光线微弱,像是一只只萤火虫,点缀在其中,陈家却不见一丝光亮,黑布隆冬的,没有一点的生气,好像没人在似的。
陈立根带着李月秋进去,黑漆漆的,路上不平,都怕崴了脚,下意识就想去抓前面陈立根的衣角。
“哥!回来咯,等你们老半天了。”陈山水从厨房窜了出来,欣喜的迎了过来,在他身后,董慧点燃了油灯,虽然光线依旧不明,但好了很多。
李月秋先是笑着跟董慧问好,又朝陈山水打了招呼。
董慧的表情既说不上热络,也说不上冷淡,她性子就是这样的,“先把东西放屋里,然后过来吃饭。”
李月秋听了顿时有些内疚,原来这边一直在等着她过来吃饭,那陈立根还说自个吃过了,骗子一个。
她就带了一个小包袱,东西不多,也不重,不忙着放,本想说自个吃过了,但想了想,点了点答应,“好。”她还可以再吃一点。
陈立根抬了抬一边锋利的眉,漆黑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不过转瞬就移开了。
董慧见她愿意把包袱抱着,倒也没勉强她去把东西放了,那包袱不大,她爱抱着就抱着,让陈山水把碗筷拿出来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