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二不说话,一贯闷声闷气的,坐在桌上只是吃饭。
苏瓷看着苏华荣说:“听说明年部分旱地要改水田。”
苏华荣听这话顿了一下,“谁说的?”
苏瓷拿着窝窝头啃,“周兴武。”
苏华荣这又看向叶老二,“有这说法?”
叶老二这才吭一声,“有人这么说,但大队没下命令,不知道确切的。”
苏华荣端起碗来准备喝稀饭,“这不能吧?旱地改水田,没地方种高粱红薯,那不是要把人饿死?”
叶老二清一下嗓子,“都在这么说。”
苏华荣轻轻叹一口气,“这日子过得看不到头。”
叶老二吃饭时不是很爱说话,说两句也就没再出声了。
旁边叶苏红突然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后知后觉的问题,“大哥呢?怎么没回来吃饭?”
提起叶安国,苏华荣心里又舒服了一些。
她嘴角不自觉露些笑意,看着叶苏红说:“你大哥出去有事,不回来吃。”
苏瓷捕捉一下苏华荣的小表情,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叶安国肯定是和何月香出去约着玩了,不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耽误他回家吃饭。
虽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没说。
婚嫁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进了门,都是没有准确定数的事,且先安静观望着吧。
叶老二吃饭吃得快,放下筷子就去隔壁等老金去了。
结上了伴,两人各自拎着小马扎,往大队部对面的向阳小学开会去。
到了坐下来抽锅烟等一会,才见大队书记赵世满过来。
赵世满在人群前方的桌子边坐下来,拿过包红绸的话筒,喂两声开始说话。
开这种会说话,自然先是把这一年给总结回顾一番。
哪个生产队今年干得好,收成比别的队高,就大力表扬一番,哪队今年收成垫底,自然也要拉出来批评检讨一番。
哪个队的收成好,哪个队的队长脸上就有光。
当然和分的粮食也挂钩,所以收成高的队的社员脸上喜色也更多一点。
总结完了过去这一年,自然是展望下一年。
这说着说着,也就提起了社员们最近都听说了且很关心的事情——旱地改水田。
本来这话还没落实,还没从大队书记嘴里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抱着一些希望。
现在竖起耳朵来认真听,真听到从大队书记嘴里说出来了,操场上瞬间就炸了锅了。
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人群里嘈杂得不行。
其实最终也就是一个问题,把旱地改成水田种水稻,谁来保证收成?
大家都是靠地吃饭的,各家人口都不少,本来收成就紧凑,根本不富裕。
每天靠高粱红薯这些高产作物填肚子,到底不会饿肚子。
听大家闹闹嚷嚷地吵,赵世满也没说话。
他就坐在桌子边,让大家一气把脾气情绪全都给发泄出来。
等他们陆陆续续歇下来了,赵世满才又对着话筒发声。
他说:“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这是上头下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上头派了来看过咱们这里的土地,说是盐碱较重。旱地改成水田,水能排盐,反复施肥换茬种上个几年,土质自然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小麦大米吃不完,这不好吗?”
这是给人画大饼呢,谁听不出来?
人家要的就是不饿肚子,你说几年后大米小麦吃不完,那这几年怎么办?人口少的人家不大担心,人口多的,靠分下来的那点粮食,怎么活?
大米白面谁不喜欢吃,可是吃不饱啊!
小麦收成就这么差,水稻种上去,那能收上几粒米啊?和高粱米的产量根本没法比。
赵世满这话说完,操场上又是一阵乱哄哄吵吵。
总之觉得这决定扯淡的占大部分,毕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能看得到眼前这一点事。
赵世满又听大家吵了一阵,然后在话筒里叫大家安静。
好容易把大家都叫停了,他语气硬了些说:“这是长头做的决定,只能这么办!今年冬天得把斗渠打好,明年小麦收上来,划出来的地必须改水田!放满了水,只能种水稻!”
语气平缓的时候已经叫大家受不了了,这语气一硬,直接把人脾气激了起来。
人群里有个人喊:“饿死了谁负责?!”
赵世满手按桌面坐直了腰,看向说话的人,语气依旧重,“大饥荒时候都熬过来了,这就饿死了?!系紧裤腰带熬过这几年,就熬出头了!”
又有个人喊:“大饥荒是怎么熬过来的?饿死了多少人?你想把我们逼回那时候去?那你给我们算算,这回要饿死多少个,才能熬出头来?!”
这话一说,又激起了民愤。
大家伙再次闹起来,不管不顾跟着起哄。
不知谁又领了头,喊一句:“咱们不干了,打什么斗渠,干脆直接等死!”
其他人立马跟着附和,“就是,不干了!累死累活一整年,种不出粮食来,干它作甚!”
赵世满拿着话筒再叫大家静一静已经没效用了。
说了半天,不止没起到一点作用,反而把大家的火气拱得更高。
不少人直接从板凳上站起来了,冲着赵世满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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