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珺本来觉得她找机会去跟钟雪搭话,走蒋太太的门路,就已经够厚着脸皮了,心里几番宽慰自己,才把脸皮拉下来,没想到还能听见田爱这些经历。
“真是不容易,你真是能撑。”
田爱叹出口气,人往椅背上一靠,用小勺子搅着咖啡,轻悠悠说道:“不撑不行啊,我离婚了。”
每个月一百五十块抚养费,第一个月还有,从第二个月开始,就没拿到过,田爱可以拉下脸皮给人点烟擦皮鞋,但她不愿意问前夫要钱。
离的时候,那个人就说“你有本事,以后不要求我养儿子。”
田爱咬着牙,一丝劲都不敢松,她不仅要把儿子养大,还要养好!
“那后来呢?钱还了吗?”林文珺知道钱肯定还了,要不是要回了欠款,田爱哪会升得这么快。
“两百万欠款,人家要了一年要不到,我一个礼拜要到了。”田爱伸出一根手指,眼睛里含着光,更像一尾鱼了。
“怎么肯给你的?”林文珺好奇。
“不要脸啊。”田爱笑嘻嘻的,“守在办公室没用,那我就跟到他家去,早上再早点起来,去接他上班,就站在门口光笑,什么话也不要讲,晚上再送他到家门口。”
那人吃得消,他老婆可吃不消了。
“他老婆还报警了。”
田爱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来骚扰他的,我这是盯着公司资产啊,两百万呢,他跑了怎么办啊?”
警察也没办法,她就是接送上下班,田爱还故意说给那人的老婆听:“我不光接送,还陪上班,点香烟擦皮鞋,什么时候还我们公司钱,什么时候我就不出现。”
田爱不是钟雪那种美貌,她三十几岁,看上去跟二十多似的,笑起来又甜,谁能顶得住她天天守在门口,接自己的老公上班。
“没讲什么难听话吧?”
“怎么不讲。”田爱低头喝了口中咖啡,“还骂到邻居也出来看了。”她骂她的,田爱还笑眯眯听着。
还当着邻居的面解释:“我只是来要帐的,你不要误会啊,公司派我来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公司办公室问嘛。”
第七天,那人把钱还了。
田爱带着两百万还款回去,升成副主任:“我本来还担心,以后天天让我要债去呢……”
林文珺知道了,田爱这才要宣布她的大喜事:“那现在让你干什么?”
“我要外派了,跟着我们大区经理去周边城市开拓卖场。”本来她资历不够,但大区经理说,去开发新区,要一个“勇”的人,田爱要回欠款,让他印象深刻。
说她既有手段,又能放下身段。
问她愿不愿意跟去外地,她一口答应了。
外派组的名额有限,多是男员工,女员工最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去。
“我又租了一个房子,马上就从原来的地方搬出来了。”她外派之后,田父也从松江上来,爸爸妈妈替她带孩子。
原来田父不同意女儿离婚,但看到她事业越来越好,反而是觉得老实靠谱的前女婿,连孩子的抚养费都不肯拿,就不再说这事了。
“那你读书呢?”
“只好先请长假,但肯定是要读的。”没学历,升不上去。
牛排意面来好了,田爱看着雪白餐布上摆着的菜说:“这是你请我吃过的。”那天,她身上连付出租车车费的钱都没有,求助无门,找林文珺借钱。
当时,林文珺就请她吃了这个。
林文珺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块肉,沾点黑胡椒盐:“那我不客气了,我不光要吃牛排,再给我来个芝士蛋糕。”
“服务员。”田爱笑着把服务员叫来,“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生日小蜡烛啊?给我插在蛋糕上。”
“请问是生日吗?”
田爱想了想:“是纪念日。”纪念她们冲出脚上套的圈。
很快圆型小蛋糕就送上来了,上面插着一支彩色细蜡烛,送到她们面前,服务员替她们点上火。
“我不光是请你吃饭。”田爱还在笑,整顿饭,她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不光是请我吃饭,那你要干什么?”林文珺问,“你要跟我谈合同做生意啊!”
她只是说句玩笑话,谁知田爱收起笑容:“对,就是跟你谈生意,送订单给你。”
大卖场在海市已经有了成功的模版,去新的地区开拓市场,选址已经敲定了,田爱还跟着经理去过工地。
赶在年里开业,田爱出了主意,用购物收银条可以换取一份小礼品。
“这不就给你送订单来了吗?”
林文珺立即从包里拿出她那本小本子,这本子才用了几个月,就已经翻得起皱,她翻到新一页:“有什么要求?我记一记。”
“吃了饭再谈工作!”田爱觉得好笑,看了一眼林文珺的笔记本,缓缓出口气,“咱们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报名读书的时候,一个主妇,一个女工,谁能想到现在面对面坐着,是林经理和田副主任了。
田爱脱离了那个环境,原来她有过短暂好感的门店经理,已经是她的下属了。
“我觉得这个条款,还可以再细化一些,比如满了一定的购物金额,可以抵扣三十五十一百,买些小家电啊,或者食品礼盒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