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虎看着刘小豆的表情,顿时聪明机警地后退了两步。
张秀红抽抽了两声:“小豆啊,妈哪里又背错了,你跟妈说,妈受得住。”
您每次都这样说,结果呢?
明知山有虎,在自家爸和大姐不在家的时候,偏向虎山行这样的重任只能由刘小豆承担起来了。
刘小豆都不磕巴了,眼睛一闭脖子一伸直接开口了。
“妈,你这、这、还有这……你这些字都背错了,读音就是错的。”
她拿着笔把张秀红背错的字都圈了起来。
张秀红冷静地看着那些字,平平地回了一声“哦?”
开始了,要开始了!
刘小豆紧急后撤。
“啊——天老爷哟,你怎么就这么折磨我——”
宛如被夺舍了一样,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张秀红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字里行间都是要命的不屈服。她在可怜的床上不停地翻滚、弹跳、蹬腿甩膀子,然后又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小豆和刘小虎报团取暖,瑟瑟发抖。
妈当了妇联干事,他们也就高兴了两天,爸和大姐一走,妈就变成这样了。
哎,妈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张秀红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只能讲说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十个谎圆。
她也知道不能什么好事都抓在自己走里,回头让好不容易得到的民心翻车了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从卫生所回来,她主动把仓管员位置辞了,说要让给有能力的人,她也好一心一意为妇联服务。
她心里这么有数,大家都很高兴。于是李主任提议让她本色出演戏里的张秀红,十一的时候去公社表演。
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张秀红必须要啊,不要的是傻子。这也是她让出了仓管员位置才得到的机会,是小麦说的“有来有往”。
把何春强解决之后,安文玉仿佛就正常起来了。她自称以前在学校进过话剧社,写过剧本,于是这次的剧本她承包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大家都很好、很开心、很有盼头。
直到安文玉剧本写好了,张秀红这个女一号占了整整两张大纸,纸上小字密密麻麻。
李主任直接递给了张秀红:“张秀红同志识字,这个自己拿回去背就行了吧。”
张秀红的笑容僵硬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李主任关心她。
张秀红:“……我戏份是不是多了点,能不能均一点给别的乡亲。”
安文玉捂住嘴笑:“你是英雄好伐,我还准备多给你写一点呢。”
张秀红感动地拒绝:“不必了不必了,这就够了,足够啦。”
一转头回到家,张秀红就趴着床上痛哭了一场。
她太难啦,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在家里有个刘小豆,刘小豆跟刘小麦学过查字典。张秀红有过扫盲班的基础,在刘小豆手把手的教导之下,她成功学会查字典。
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认字的苦难里了。
一个字一个字查,查完了一个字一个字背。
偏偏字有多音字,背有瓢嘴的时候,张秀红分家后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活活又瘦了回去,整个人跟难民一样,萎靡不振,眼泛绿光。
“妈,你别急,我们相信你,你肯定行!”
刘小虎离张秀红远远的,嘴上虚伪安慰她。
张秀红理都不理他,在床上泪雨滂沱:“我命苦哟!天老爷哟,你好狠的心呐!”
老刘家的院子里噼里啪啦传来一阵动静。
“潘桃,你看到了吗?没有男人在身边,女人迟早要疯。”刘大柱高高在上地说。
话是跟潘桃说的,目光确是往姚静身上瞟的。
“福宝,小军,我们去屋里写作业。”
姚静眉毛都没蹙了,她对刘大柱的这些言语骚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好像没听见刘大柱的话一样,她牵着福宝和刘小军回屋。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刘大柱望穿秋水。
潘桃“呵”了一声,准备去屋里烧晚饭,要个人烧火。
她的目光在安安静静的刘小萍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落到了刚跑回来、一声臭汗的刘小勇身上。
“你跟我过来,烧火!”
刘小勇:“?”
他东张西望:“刘小萍,妈叫你烧火呢!”
刘小萍怯怯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潘桃,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刘小萍,忙你的去!”潘桃不耐烦地说,“刘小勇,你过来烧火!”
刘小勇震惊了。
什么东西啊,他妈真的是在叫他烧火?怎么会这样啊,他妈脑子是不是被老潘家的门板夹过啦。
从老潘家回来就不对劲,都不打刘小萍那个丫头片子了。
他不服气地呐喊:“我不去,我是老刘家的大孙子,你凭什么叫我烧火!”
“我姓刘吗?”潘桃冷笑,“是你我的大孙子?”
刘小勇瞠目结舌。
可以确定了,他妈真的有病,他妈确实有病。
刘大柱都被潘桃的这套言论惊呆了:“你在讲什么笑话?潘桃你脑子糊涂了?”
“比你清醒。”潘桃瞟了他一眼,也不喊人烧火了,自顾自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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