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温老先生现在所念叨的都是那年生日宴后的事。
施允南从小生活在国外,再独立懂事也有过叛逆期的时候。
在十八岁生日宴结束后,他自觉在温家平白受了气,于是一声不吭地回到了国外。
身体好转后的温老先生给他发过好几通长篇的跨国短信,他都扭着性子不肯回复,恨不得早点和国内的施家、温家都断了联系。
现在回想起来,温老先生又做错了什么呢?
对比起施老爷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淡和绝情,温老先生反而是在尽可能地弥补他成长路上的缺失。
骆令声看穿施允南强忍的状态,只是不等上前,同样关切的温亦北就抢先一步地拍着自家弟弟的肩膀安慰。
施允南合了合眼,极力将眼眶里的酸意憋了回去,“外公,外公,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温老先生慢了好几拍从凝住了目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施允南,总算有了一丝清明,“允南?”
“对,是我,我来看你了。”
温老先生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含糊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怎么又瘦了?骆令声他对你好不好啊?千万别像你妈妈一样被欺负还不吭声。”
施允南终于失声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床尾的骆令声,“外公,你放心,骆令声他不会欺负我的,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我之前还怕他腿脚不方便会、会连累你。”
施允南听见这话,目光不自觉地又看向了骆令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很快地,温老先生断断续续的叮嘱又抓回了他的注意力,“他看着就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只是你们彼此的心挨在一块就好……就很好。”
施允南认认真真应下他的交代,“嗯,我知道。”
温老先生半昏半沉间交代了几句,就又陷入了沉睡中。
施允南和温亦北打了声招呼,示意骆令声往病房外走。
骆令声察觉出恋人从刚才开始就变低的情绪状态,主动拢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我问你,当初你在骆氏训练室拒绝我,是不是因为我外公在寿宴结束后和你说了什么?他怕你的腿好不了,会成为我往后余生的负担,是不是?”
骆令声叹了一声,“不是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
施允南坐在边上的休息椅上,心里还是存了点郁闷——骆令声当时不吭声,他们差点就错过。
当初在骆家训练室,先有了骆令声的冷声拒绝,后才有了白月光那件事,前后两件事情加在一块才让施允南觉得格外过不去。
他一直以为骆令声最初拒绝他的理由,是因为心里藏了其他人,没想到还有温老先生从中阻拦过那么一段插曲。
施允南想到这事,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疼骆令声。
“温老先生没有恶意,他作为你的外公,站在你的角度替你考虑没有错,是我自己当时有身体压力。”
施允南哼了一声,“你压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当初差点就收拾行李离开骆家了,躲起来和你一拍两散了。
施允南在心底默默补充完这句话,随口一回,“压根不知道当初你家小外甥有多努力哄我,的确多亏了小金鱼。”
骆令声听见这话,不由失笑,“他啊,早就在我面前邀功了。”
他顺势捏了捏恋人的耳垂,“好了,不生气了。”
施允南偏着脑袋蹭了蹭,“本来就没生气,我们回家吧。我再去和我哥交代两句华畅入股资金的事,你去停车场等我?”
“好。”
施允南和骆令声分开行动。
不出十分钟,和自家兄长沟通完毕的施允南就乘坐电梯下了楼。
电梯在十六层停下,施允南随随便便一个抬眼,就意外撞上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施盛推着施老爷子进了电梯。
向来身子骨硬朗的施老爷子歪着身子坐在轮椅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的身形就消瘦得不像话,曾经那双如鹰眼般的双眸如今也充斥着浑浊的光。
施盛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神色有种掩饰不在的疲惫。
“允南?”
施盛有些意外地喊了一声。
施老爷子的胸口有了轻微的起伏,他张了张嘴但吐不出只言片语。
施允南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认识你们吗?”
前两天他就听温亦北提起过,施老爷子到现在都还住在中心医院,没想到好巧不巧就让自己撞见了?
要不是电梯关了门,施允南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两人的视线范围。
“允南,我们好歹是你的爸爸和爷爷,我知道我们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和你离了心,但现在你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行吗?”
自从和谢可越的亲子鉴定出来后,施盛越发想念这对乖巧又懂事的双胞胎兄弟,即便对方在施家宴会上闹过一通。
但毕竟亲生的孩子,怎么样都错不了。
这段时间,施盛每晚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回想起曾经和温闵在一起的那些幸福的一家四口的日子,就觉得无比的悔恨和痛心。
只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迟来的父爱不值钱。
施盛被兄弟两人双双拉黑,压根没了任何联系方式,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父子关系,但一下子就沉入了这茫茫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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