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暮摇摇头,杜逍的语气太过平静,仿若决绝,他想不到任何语句、辞藻能帮他在此刻逆风翻盘。可他又不想退缩,此时此刻,他能明确地感觉到,如果退一步,便从此无法再抓住杜逍了。
“杜逍,我真的知道错了,四年前我太不成熟,只一味地陷在自己的困扰里,完全没去想过你也是在为了我们的未来而日夜努力,是我自私,我该死。我不该说走就走,也不该什么都不说地突然出现。我觉得你不会原谅我,我以为你恨死我了,但我是真心想帮你,才撒了那样不成样子的慌,可我现在有能力了,虽然没多厉害,但是我已经可以为你遮风挡雨,我……”
“你看,总是你觉得,你以为,那杜逍会怎么觉得,杜逍会怎么以为,你想过吗?我很信任你们,但你们好像并不那么信任我,我想了好久是因为什么而让你们对我产生了这样的不信任,但是不行,我想不到,我也不想再去想了。”
“杜逍……别这样……我、我……”
“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们,如果是我,站在你们的角度,说实话也很难保证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毕竟同为人,大家都害怕被伤害,下意识会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我只不过刚好倒霉,手里握着的全是被动牌罢了,并没有资格站在高点上谴责你们。”
“不是那样的,不是……”
“不过算了,都过去了。”杜逍站起身,甩着双手伸了个懒腰,他只是平视前方,似乎透过了时间的屏障,在旁观遥远的以往,“说教总是容易的,做起来总是难的。沟通确实是件很难的事,真的很难,我自己也做不到事事倾诉。有太多的话,太多的事,我因为害怕面对预想的反馈而一直不敢去说,不仅自己受苦,同时也拖着大家一起痛苦。我说了那么多你的不是,不过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是,没有,你说得对,我是犯了大错,你要还气我,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是我应受的。”
杜逍没有就此回应,他沉默了会儿,继续说着未完的话。在高暮听来,杜逍是在向他告别,他慌神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再难,也要逼着自己努力去沟通,人活在世,还是要尽量变成更好的自己才行。你以后遇见别人,要是再次陷入自己的想法中不可自拔,记得想想我,想想我们的故事,说出来,去沟通,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人和人的相遇都是奇迹,要珍惜,下次一定要好好过下去啊。”
杜逍终于转过了头,面向高暮,他的脸上挂着个淡淡的微笑,是在道别,跟自己的痛苦道别,也跟和高暮的感情道别。高暮鼻腔酸涩,嘴唇轻微颤抖,他伸出的手,敌不过杜逍缓步后退的速度。
“杜逍别,求求你别说了。”
“这话我以前说过一次,但那次是气话,这次是认真的。”
“真的,真的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高暮,我们分手吧,谢谢你给了我还算美满的六年,我们都该往前走了。”
“不要,我不听……”
“不过我们还能是朋友,毕竟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没少为了大大小小的小组项目共同战斗,互相帮助,通宵努力,这份革命友情还是没那么容易被打破的。你今后要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困惑,都可以来找我帮忙,只要是我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我不会删掉你的联系方式,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的联系方式留着无用,也可以删掉我。”
“杜逍,我们再好好谈谈一次,求求你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上次你不要我,这次轮到我不要你了,再见了高暮。”
杜逍转回身,坚决地大步迈去,身影在路灯之间明明暗暗。高暮的双眼渐渐模糊,杜逍越走越远,他终于是追不上了,四周的空气对他来说变得稀薄,汲取氧气这样简单的事,现在的他也怎么都做不好。
“杜逍!那个‘别人’为什么不能还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直在努力!除了你,我还能有什么别人!”
杜逍脚步不停,变小的背影举起一手轻轻挥了挥。
是真的再见了。
高暮最终追丢了杜逍,他站在路灯光下泪眼模糊,一阵初秋的凉风袭来,将他的眼泪吹干于面颊上,半黄的落叶擦着他的手臂轻轻飘下,宣告了夏季的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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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是杜逍先生吗?”
“您好,这里是南方设计工作室,之前您有来参加我们的面试,经过讨论以及层层筛选,您的条件与我们正在寻找的人才非常符合,希望您能加入我们的团队。”
“我们有一个国外的大项目,需要您的技术与支持。”
“项目地址位于阿联酋,可能需要驻地两到三年。”
“没关系,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结论了的话,能否在一个星期内告知我一下,期待您的来电。”
“出发时间的话,最快可能是入职后两个星期吧。关于签证,公司这边是会全权处理的,不用您自己办理。”
“您已经决定了吗?那好,期待您的入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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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点行李?那是阿联酋啊,离这儿六千多公里!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就能马上回来拿的事,你要想清楚了!好歹把我送你的星黛露带上吧!”
孟颜颠了颠手中轻巧的小箱子,脑袋不住地往屋子里各个角落看去,想找到一样能支撑自己言论的物品。然而在他找到之前,杜逍单手抱着巨大星黛露挤了出来,一把拉上大门,利索地落锁,把钥匙和星黛露一起塞进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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