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中,村里不但建起了巨大的荷塘,还把荒了许久的土地集体承包给了政府,由政府集体开发管理。
接下来,据说还要打造一片万亩毛竹林,还要开竹制品的深度加工场……
大凉村原有人家两百多户,总人口八百多,但随着近年来外出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村里实际存留的人数已经只剩下一百多,还大多是老弱病残。
现在有政府用心管理,有老板来投资,整个大凉村都焕然一新。
而因为有了很多工作机会,得知消息的年轻人也纷纷返回家乡,这座一直被困在深山里的贫困村终于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说到这些时,梁笙的父母都忍不住落下了泪。
他们还告诉影一,那位姓顾的大善人,还把影一父母的骸骨从山崖下找了回来,就葬在影一家后面的山上。
让影一回家后,去看看他们。
影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他在大凉村的家的。
等他回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曾经生活了许久的房子里。
思恍惚对影卫来说是禁忌。
但听说了那么多“顾老板”的事以后,影一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栋房子里没有主子的气息。
影一直接问等候在这里的保镖,“……先生在哪里?”
……
给大凉村的村民重新规划道路房屋的时候,顾庭深顺便让人给他也修了一栋小楼。
就在影一家不远处。
大凉村的冬天比云城要冷,好在屋子里很暖和,因此顾庭深倒也没感到不适。
晚饭后,顾庭深正坐在灯下看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来找他的人,就只有影一。
“进。”
房门被推开了,顾庭深看到影一沉默地走了进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把书合上放在一边,顾庭深对影一招了招手。
影一顺从地走过来,哑声回道,“……属下明天再去看他们。”
顾庭深不喜欢抬头看人。
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影一坐下。
影一顿了顿,恭敬地在他身边坐好。
顾庭深看了他一眼,勾住他的下巴问他,“嗓子怎么哑了?”
没想到主子竟然一下就注意到了,影一喉中一哽,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顾庭深看到,他的眼眶红了。
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顾庭深不悦地问他,“怎么回事?”
他可不觉得现在的大凉村人,会让影一受委屈。
然而以往乖巧听话的影一,这次却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顾庭深微微挑眉。
这是,恃宠而骄了?
影一当然不是恃宠而骄。
顾庭深看得出来,他现在正拼命压抑着什么。
想到影一是在去梁笙家之后变成这样的,顾庭深隐约猜到了什么,倒也没再逼他,只让影一去酒柜中拿了瓶酒过来。
“陪我喝一杯。”
除了不说话,影一还是很乖的。
他开始乖乖陪顾庭深喝酒。
对于影一一杯倒的酒量,顾庭深已经深有体会。
因此,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影一的视线朦胧起来。
顾庭深放下酒杯。
影一见状,也本能地放下酒杯。
顾庭深这才又问他,“发生了什么?”
影一虽然已经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在主子面前失态。
但或许是因为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也或许是因为主子的声音太温柔。
以至于,当再一次听到主子暗藏关切的问话时,影一终于再也压抑不住,被泪水洇湿了眼眶。
“……怎么了?”
两辈子第一次见他这流血不流泪的影卫这么可怜的模样,顾庭深把他拉到身旁,温声问他。
影一虽然已经醉了,却还记得不能放肆。
因此只滑落下沙发,跪坐在顾庭深面前,哽咽着唤了声,“……主子。”
顾庭深轻轻“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难受?”
影一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
他似乎已经醉得厉害,脊背微微弯了起来,身形有些不稳。
顾庭深见状,刚想让他起来,就见影一缓缓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似乎想要触碰他的衣角。
未出口的话便咽了回去。
他想看看,影一要做什么。
影一最终也没有碰到顾庭深的衣角。
他开始无声地流泪。
他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此刻却屈着膝盖跪在顾庭深腿边,脸上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泪珠却一串串从眼中滑落下来。
这是一个惯于隐忍的男人,连流泪都悄无声息。
若不是他就在顾庭深眼前,顾庭深都未必能发觉他在哭。
顾庭深曾见过影一许多样子,无论是前世浑身染血时的模样,还是今生被磋磨得形销骨立的模样,影一从未露出过一丝示弱的情,更遑论眼泪。
但或许正因为此,当看到他这样安静的,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的模样时,时隔许久,顾庭深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心尖都微微泛疼的感觉。
他倾身抬起影一的下颌,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泪痕,安抚地亲了亲影一的嘴唇,“看到大凉村的变化,不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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