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并没有走远,经过一番挣扎后又倒了回来。
他坐到回廊边缘,放下托盘,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以往总有邪神坐在托盘另一边,即便烈日再毒也不觉得热,今天邪神不在,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在他身上,这顿饭让他吃出了满身的汗。
用完膳,毓秀收拾好碗筷后没有选择回屋,而是继续坐在回廊上休息。
四房的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过来照料树木花草时,就瞧见那个小和尚蜷缩在回廊上睡着了。
那个小和尚正好睡在阳光照不到的回廊一角,许是为了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他竟然从自己屋里拿来枕头放在脑袋下面。
远远瞧去,感觉那个小和尚睡得还挺香。
大丫鬟和几个小丫鬟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情绪中的复杂,但她们不敢多看多想,便埋下脑袋专心做手里的事。
完成任务后,大丫鬟又赶紧领着几个小丫鬟离开了。
直到她们走出一段路,其中一个小丫鬟才出声道:“那个小师父的胆子也太大了,还敢在那儿睡觉,也不怕一睡不起吗?”
大丫鬟说:“你懂什么?如今那个小和尚安全得很,没看见前不久邪神还亲自替他找四夫人算了账吗?”
“这是为什么呀?”小丫鬟满脸疑惑,小声嗫嚅道,“我觉得那个小师父没什么特别的呀……”
“谁知道呢。”
“若是这样的话,那阿朱的死就跟小师父没关系了吧?”
闻言,大丫鬟的脸色有些难看,瞪眼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连这些事都敢议论?”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多么逾规越矩的话,霎时脸上血色尽失,她害怕得闭上了嘴巴。
自打四夫人被收拾了一顿过后,江府上下就再也没人敢说是毓秀惹得邪神动怒才闹出人命了。
明明邪神对毓秀十分偏爱。
可这样一来,阿朱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邪神为何会杀阿朱?
这个谜团像雾一般笼罩在江府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知其中缘由,活得小心翼翼,更不敢太过接近四房的人——不管是阿朱的死,还是四夫人被收拾,显然四房已经被邪神针对了。
这段时间以来,四老爷和四夫人都为这些事操心得连饭都吃不下,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
另一边,毓秀睡到傍晚才醒来,爬起身便去屋门:“大人,你现在如何了?还是不舒服吗?”
毓秀睡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人都快睡糊涂了,说起话来也是口齿不清的。
他一直念着邪神不舒服的事,下午做梦的内容都是去药店给邪神买止痛片。
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没等到邪神的回答,他不由得趴到门上:“大人?”
“嗯。”邪神总算有了反应,“我还好。”
许是脑子还不清醒,毓秀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胆子,张口便道:“大人,屋里闷,出来坐坐吧,我们一起看日落。”
邪神道:“不了。”
毓秀道了声好,却难掩面上的失落。
邪神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忽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耐心地对他解释道:“我现在还无法成形,出去怕是会吓着你。”
毓秀想也不想地说:“大人,我不怕。”
“是吗?”邪神声音里中的笑意渐浓,“上次我解决那只妖怪时,你的反应可不像是不怕。”
“……”毓秀回想了一下他第一次见着那片黑雾的时候,顿时心虚地缩了缩肩膀。
实不相瞒,他当时被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毓秀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邪神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他道:“听话,回去吧。”
毓秀端着丁文和丁元送来的晚膳回了自己的小屋,他在想邪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们做法诵经之前,邪神的情况分明已经有所好转。
对了,做法诵经……
难道是因为他们做法诵经的缘故?
二师兄说过,他们做法诵经能对邪神起到镇压的作用,本来邪神吃掉那只妖怪后就有些“消化不良”,他们再来做法诵经,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些,毓秀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到夜里,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一只手抱着枕头、一只手端起烛台地走出了屋子。
他来到邪神的屋子前,抬头看见屋檐下的红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
一轮明亮的弯月悬挂在屋后的夜空中,周围没有一点星光拥簇,远远看上去,就如这栋屹立在庭院中间的独栋小屋一般孤独。
以前毓秀很少想关于邪神的事,可白天听了二师兄的一席话,他忍不住想了许多。
邪神被他们师祖用阵法困在这里五十年,五十年来,邪神只能在这个院落里活动。
但大多时候,院落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邪神是如何度过的,是不是每日如一日的像今天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被落针可闻的寂静包围。
若邪神生来便在这里,不曾见过外面的天地,也许他还能适应这份孤独,可他以前是活生生的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也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脱离了这个阵法对邪神而言应该是解脱,只是不知道后续是什么发展,但是看江福赐和怀善警惕的态度,恐怕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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