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小胖子仿佛一夜之间长高变瘦,肉乎乎的脸有了明显的轮廓,眼睛变大,鼻梁变挺,看着大方又帅气。
费小宏穿着他女朋友给他买的衣服,完全没了山里孩子的气息,简直脱胎换骨一般,彻彻底底毓秀变成了城里人。
但他眼眶通红,一整天的长途跋涉下来,他的心情十分压抑。
毓秀看着他,不禁暗叹口气,心想不管费小宏的外表和气质如何变化,他依然是高中时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胖子。
“好久不见。”毓秀伸手抱住费小宏,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节哀。”
费小宏心情不好,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招待参加葬礼的客人,仿佛不久前抱着毓秀大哭一顿的那个人不是他。
等到晚上,安顿好客人后,费小宏坐在毓秀家的院子里抽烟。
昏黄的灯光洒在费小宏的脸上,他再也没有白日里的从容不迫,整张脸都被浓重的愁云笼罩。
毓秀提着两瓶啤酒走过去,开了盖放到费小宏面前。
费小宏看了眼啤酒,笑着在烟灰缸里摁掉烟头:“没有杯子?”
“等会儿懒得洗了,将就对瓶吹吧。”毓秀在小桌对面坐下。
费小宏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么对我?”
毓秀佯装生气道:“这么多年了才回来一趟,给你啤酒喝都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了。”
费小宏哈哈大笑,拿起啤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毓秀没喝,只看着费小宏喝,中途还抽空给费小宏做了两个小菜端出来。
费小宏的眼泪早已流干了,这会儿虽然伤心,但是眼睛干干涩涩,流不出一滴泪来。
而且他家办的是喜丧,费奶奶寿终正寝,走得安详,他也不想一直在自己奶奶的葬礼上哭哭啼啼。
酒过三巡,费小宏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拉着毓秀的手腕,皱着眉头问:“你真的不出去吗?外头比这村里繁华多了,可以看到好多我们小时候看不到的人,可以经历好多我们小时候经历不到的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全是你留在这村里看不到的景象。”
费小宏真的喝醉了,说句话来滔滔不绝。
“毓秀,你才二十来岁,不要把一辈子都蹉跎在这山村里,等你出去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了。”费小宏双颊顶着两团驼红,醉醺醺地眯着眼,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来我在的城市吧,你住我家,在你找到工作之前,我一直养着你。”
说着说着,费小宏冷不丁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刚喝完两瓶啤酒的他明明浑身燥热,可在这个时候硬是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扑来。
冷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瞬间酒醒大半,朝着某一处定睛一看,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站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不正是江恩临吗?
几年不见,江恩临依旧长得那么好看,也依旧喜欢冷着一张脸。
此时此刻,冷着脸的江恩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漂亮的脸上恍若能凝结出一层冰霜。
费小宏:“……”
毓秀也喝了一点酒,脸上的红早已蔓延到了耳朵根,他笑嘻嘻地对江恩临招了招手:“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聊聊天。”
费小宏心想按照江恩临以前那叛逆的性子,会过来就奇怪了。
结果他刚这么想完,江恩临就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走过来了。
费小宏:“……”
几年不见,江恩临是不是比以前更听话了?
不过江恩临并没有和他们聊天的意思,而是打横抱起毓秀。
毓秀乖顺地抬起双手圈住江恩临的脖子,像猴子屁股一样红的脸在江恩临的胸膛上蹭了蹭。
江恩临低头看了眼闭上眼昏昏欲睡的毓秀,再看向费小宏时,眼里的柔和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散去。
费小宏下意识坐直身体,战战兢兢地望着江恩临。
时隔多年,他还是害怕江恩临。
江恩临本就高,又是站着,垂眸俯视他时满是居高临下的意味,片刻后,江恩临开口道:“他不会跟你走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对他说这些话了,否则——”
费小宏吓得牙齿都在打架:“否、否则?”
江恩临倏然莞尔一笑:“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费小宏:“……”
眼睁睁看着江恩临抱着毓秀进屋后,费小宏才扑腾一下从椅子上瘫到地上。
再抹了一把额头,手上全是汗水。
第二天是费奶奶下葬的日子。
大清早,毓秀就被江恩临喊醒了,起床穿上衣服和鞋子,洗漱完走下楼,才发现费小宏居然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了一宿。
旁边坐着愁眉苦脸的翁娘,正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小胖子昨天拉着我哭了一宿,我还以为他早就平复好心情了呢。”翁娘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抽噎起来,“可怜我一夜没睡,等会还要去喂鸡嘤嘤嘤……”
毓秀说:“你们鬼不是不用睡的吗?”
“对哦。”翁娘挠了挠头,“我忘记这一茬了。”
毓秀:“……”
早上八点,去费家帮完忙的毓秀才把费小宏喊醒,他让费小宏吃了碗醪糟鸡蛋后,便一起等送葬队伍来送费奶奶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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