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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玉哪里听得懂这唱词,一知半解,缠在奶奶身边撒娇要零花钱,说出院门买个糖人。
    出了院门糖人没买,倒是兜兜转转,找到了电影院门口。
    没了钱,进不去,金玉哇地想哭,到最后只是眼圈憋了两团水,没敢掉下来。她糯糯地走到电影院入口,眼巴巴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个年纪的她,已经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够唬得人带她进去。
    新来的撑着阳伞的小姐果然怜爱她,见她可怜,跟影院工作人员好生商量,又让男朋友同意带她一同进去。金玉乖乖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电影院。
    那片子正是《庐山恋》,1981年的票房之冠。
    轮放了好几回,不过是第一次在这影院放。
    黑黢黢的影院,小姑娘又害怕又激动,直到荧幕上的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从那天开始,知道了有个东西叫电影,电影是那样的,在大大的黑幕里,好多人在跳舞,有声音,有画面。高兴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会哭。好神奇的,像是仙法一样。奶奶喜欢去雍和宫拜神明,也总是请些大仙来家里做法,可在小小的女孩眼底,一切都没有电影神奇。
    再长大了一点,电影杂志开办。借那一本小小的书籍,她读到了世界。
    向来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姑娘,终于在某天,忍耐不住自己的想法,开口说了心里话。
    “奶奶,我想当演员。我想演戏。”
    奶奶很温柔,抱着她说这不可以,那都是下三滥的东西。
    奶奶爱看戏,但是不会允许自家的小姑娘去演戏。
    爸爸知道这件事,很生气,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小孩第一次挨打,总是记在了心上。
    从此以后,乖乖糯糯爱撒娇的姑娘,似乎变了个人,为了那个叫做电影的玩意儿,跟家里闹不愉快。就算爸爸说再跑出去看就打断腿,她还要去看。
    黑白的电影给她构筑了一个彩色的世界,那是她的梦想。
    后来她有机会在北京试戏,都已经成功拿到名额,又被父亲阻止。母亲是在这样的生活中派不上用场的,她是那种一贯的纯良的女性,只知道顾家,完全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丈夫是她的天,闲暇时间跟京城名媛姐妹聊聊天,已经是她最大的快乐。
    来找演员的导演知道她父母不同意,私下可惜,见她倔强,竟然偷偷跟她说,可以带她去香港拍电影。
    这种听上去像是拐卖儿童的消息,小姑娘信了。
    她南下进港,开始漂泊。留在家中一封信,藏在了她最喜欢的奶奶的书中。
    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为了不和家里低头,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过去的大小姐要缩在九龙城,在脏污水沟里来往,还要跟心怀不轨的大人打交道。但总归是有收获的,她拍了第一部 电影。卖花的故事里的那个女孩。
    怀着要让家人见证自己的成绩的心情回家,收到却是奶奶去世的消息。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分崩离析,从别的亲戚厌恶的讨论中才知道,父亲总是去些乱七八糟的花园。那种花园。男人和男人呆在一起的花园。
    父亲也去澡堂,和男人一起。
    世界被推翻,至亲离开。
    她心心念念拷贝回来的胶片,被摔在地上,散个粉碎。
    世界摇晃。
    往后二十年,她每一步都走得坚韧且有野心。
    最开始,只想成为大明星,参加选美比赛,为了爱慕虚荣。没有女孩子不喜欢那样的名声,也没有人可以抵过大明星的诱惑。
    后来,走到半道,越是成长,才越是发觉自己步入了漩涡。出不来不是好事。
    每天坐在书桌前练字,抄佛经。
    她不信那些的,奶奶信,她从未信过。
    她只是需要一个途径和办法,能够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厘清大脑里的东西。
    人是会越来越积淀,并在积淀中改变的。
    三十岁的时候,她已然是稳定温和的性子,身上的光环加身,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十多岁的时候,在什么样的地方摸爬滚打。
    如果要问金玉,她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要说,是看到电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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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杀青后的第十个月,历经两个剪辑版本,以及繁复的过审问题,终于定档了。
    粉丝们哭天喊地,激动不已,拿出奶奶存的积蓄要给沈妍花钱。
    沈妍却坐在车上,紧张不已。
    这是一辆准备车,长款,双拉门,车内是长形沙发,沈妍穿着一身西服,和斐凝对坐。
    “别紧张。”斐凝宽慰她。
    沈妍没说话,深呼吸。
    “你不是看过几遍了?”
    上映之前,沈妍一个人窝在放映室里,把片子看了好几次,带进去的本子,写了密密麻麻的好几页。
    沈妍嗔她一眼,“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紧张。”
    自己看几遍都无所谓,要拿出去接受观众的审查和市场的考验,还要把成品交给所有参与制作的同僚鉴赏,怎么想这件事她都很紧张。第一次的作品,总是带着过分的情绪,就像是妈妈对初生的小孩。头胎格外精致,二胎立刻找到了偷工减料摸鱼照顾的办法。
    沈妍得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
    “你在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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