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宽敞的院子里面挤了不少的人, 大家围在院子中间,有妇人的哭喊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大宝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迟疑地站在那里,不敢在上前。
左思趴在他的肩膀上,听着周围喧闹的声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大宝犹豫着是否离开这里的时候, 有人发现了他们兄弟两个,不知道是谁在后面退推了他们一把,大宝踉跄了几步, 穿过了人群,来到了院子的中心地方,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被那些人围在中间的是什么。
陈叔浑身是血地躺在一张木板上面,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垫子,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那张薄垫子。
大宝哪里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大宝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他总觉得,如果在迟走一步,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大宝转过身去,慌慌张张地朝着人群外面走,刚刚走出去两步远,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抓住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你的爹娘都死了。”
大宝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响,他的意识被这一句话撕扯成了碎片。
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围人嘈杂的说话声传入了大宝的耳中,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的意思,他却怎么都不明白。
什么叫他的爹娘死了?
什么叫他们遇到土匪?
什么叫他们跌落山崖?
大宝的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他看着那一张又一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他的面前闪过,他看着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心口的地方疼得厉害,大宝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下一秒,他脸朝下倒了下去。
周围的村民见状,七手八脚地将兄弟二人抱了起来,安置到另一边去了。
对这刚刚遭了难的兄弟二人,村民们除了说句可怜之外,又能做些什么?
那对夫妻就这么去了,留下这么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天。
大宝和左思的爹娘死了,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夫妻两个失足跌下悬崖,连个尸骨也找不到了。
村长倒是好心,拿了夫妻二人的衣服,做了一个衣冠冢,好让后人有个烧纸上坟的地方。
陈氏夫妻无父无母,也没有哥嫂姐妹,加上夫妻两人常年在外,在村子里面待着的时间有限,这么多年下来,竟是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
因为没有尸体,丧事从简,再加上陈家只剩下了两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孩子,没有主事的人在,又没有太多的感情,村子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前来吊唁。
隔壁的邻居大娘倒是来过一次,只是站了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被邻居大叔给拽了回去,两人毫不避讳大宝和左思,就在他们的面前争吵了起来。
他们说他和小宝的爹娘已经死了,以后不会有人给他们钱物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在照顾他们两个了。
邻居大娘似乎争辩了几句,然而,她说的话却没有被邻居大叔听进耳中,他连拖带拽地将自己的婆娘给拽走了。
大宝抱着左思坐在院子里面的小凳子上面,茫然地看着四周挂起的白帆,他已经八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知晓了,他很清楚,从今往后,他们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大宝的眼睛有些发酸,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灼热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左思的面颊上面,她明明感觉不到温度的,可是那些泪水落在她的脸上,却让她觉得,被泪水沾到的那些地方,变得滚烫了起来,那些泪水穿透她的皮肤,进入她的血脉,与她的身体融为了一体。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左思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抬起手来,擦去大宝脸上的泪水。
“哥哥,别哭。”
这是左思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宝鼻子一酸,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大宝哭了整整一夜,左思也陪了他整整一夜,等到天边亮起第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大宝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将所有的悲伤全都压在了心底。
爹娘已经死了,他还有小宝,他是小宝的哥哥,他要好好地照顾小宝,代替自己的爹娘,将他养大成人。
大宝将左思抱了起来,目光与自己直视。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里面似乎有细碎的星光闪耀着。
“小宝,你别害怕,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左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大宝:“我也会保护你的。”
秋去冬来,转眼之间,便到了春节,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然而,左思和大宝的家里却是清清冷冷的。
从前的时候,每到春节,爹娘不管多忙,都会回来,张罗着过节。
可是今年,那两个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家中有人过世,三年之内是不能挂红的,大宝不知道这些,邻居大娘却是晓得的,虽然邻居大叔不许她来,不过她到底是念着这几年的情分,偶尔会来看看他们两个,给他们一些吃食,教导他们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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