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开成如今不姓凌,改姓了林。他入赘了临安布匹生意做得颇大的林家,新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膝下还有一子,年纪只比余夫人的凌昀小上三岁。林家的生意倒有大半落在他这个女婿身上,不过他不常离开临安,只要有空便回府中陪伴妻子。
谢连州看完这些东西,问周象:“你们确定找对了人吗?”
周象先是点点头,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谢连州摇摇头,叹了口气,与其说是不放心,倒不如说是不希望事情如此。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只有告诉余林晚真相,具体该如何应对,还得看余林晚自己的想法才是。
谢连州吩咐人请来余林晚,将周象查来的东西尽数交付给她,余林晚看完后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我想去找他。”
大厅的砖瓦被人砸坏一块。
谢连州知道是谁干的。
第48章 两头大(上)
余林晚到底决定去寻找自己的夫婿,?哪怕他瞒着她另娶。谢连州没有阻拦,只是托周象让太平山庄的人多加看顾,若事情有变,?他们也能帮把手。至于他自己,打算先去一趟南医谷,探望一番还在养伤的蒙措和月牙儿,?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他还活着,也算宽一宽他们的心。
若是运气好的话,?兴许他还能再想起些什么,将记忆中残缺的最后一部分补上。
谢连州南下的前夜,伏钰照旧来了一次刺杀。她分明比以往更加鬼魅难防,谢连州的应对却比从前更加轻松写意。这偶尔也让伏钰感到恐惧,好像无论她怎么修炼,与他的差距都像越来越深的天堑,?永远没有追赶上的一日。
若她是个一心追寻武道的杀手,?兴许道心就会毁在这样的恐惧之中。好在她一向没有什么追求。
伏钰打输了,?打算和从前一样气呼呼地从窗前离开,谢连州却对她道:“你打坏了庄里的一片瓦,?赔不赔钱呀?”
伏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腰间荷包,岔开话题道:“你就这么看着她去?”
谢连州明知故问:“谁?”
伏钰生气道:“余林晚!”
她不再叫她余夫人。
谢连州看向窗外月色,?目光像是温柔又像是冷漠,只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愿,就算会跌倒,你也得让她走进去,跌过了才会知道痛。你可以在她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扶她一把,?但不能拦着不让她摔。”
伏钰冷冷道:“没骨气。”
谢连州看向她,问道:“你要同我去南医谷吗?”
伏钰侧开了眼神。
她嘴上骂着余林晚没骨气,知道夫婿再娶还不死心,自己却也放不下心,仍想留在临安看顾一二。
这一回,谢连州没有取笑她,只是道:“有你在这我也放心。余林晚这样做或许也有她自己的缘由,既然不曾连累他人,你也不要太过苛责了。”
伏钰没有回话,一眨眼便从窗前消失。谢连州知道,她其实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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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林晚站在林府跟前,看着牌匾上大大的林字,在心中来回默念。林与凌,倒也没有太大差别,愈这样,便愈讽刺。不知道别人唤凌开成“林当家”时,他会不会自欺欺人地当成是“凌当家”?
林府虽没富裕到连下人都身着绫罗绸缎,但同下人打扮相类,已经足够令人难堪。可余林晚站在那里,头脑昏昏沉沉,早就忘了自卑。如果昀儿还在,或许她会在意这些,想着自己的头发不够黑亮,没有淡淡的香味,手脚不够细腻,瘦得青筋明显,有些粗苯。她不会拒绝太平山庄好心为她准备的衣裳,会尽自己努力好好打扮一番。
可昀儿不在了,她只一心想看看,这个让凌开成流连忘返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样的。
洗得发旧的衣裙,盘得老气的发髻和难免粗糙的手指,好像都成了她的武器,别人越是看轻她,她便越不愿意离开。
下人问她寻谁,她便开门见山:“我来寻我丈夫,他叫凌开成。”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门丁一下精神起来,看了彼此一眼,好像听到什么阴私一样。他们刚想将人赶走,再派人去跟小姐禀告,便看见余林晚身后站着几个灰衣人。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在临安做生意的人家,有几个不认得太平山庄的下人?像门丁这般成日看着各色人马在府门里进进出出的,向来最有眼力见。
他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在心头转了转,便咽了下去,谄媚道:“府上未必有您要找的人,不然夫人先进府坐坐,我们去问问主家府中是否有这号人?”
余林晚自然能直接开口,说她要找的人就是府中小姐的夫婿,可她思来想去,到底不愿当面撕破脸,给太平山庄添这份麻烦。别人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只能由她自己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道:“也好。”
好像不知道凌开成和林府是什么关系似的。
门丁松了口气,这才转向灰衣人,小心翼翼道:“不知道几位爷是一起入府还是?”
领头的灰衣人看向余林晚,等着她的意思,他们自然不能成日待在林家为她撑腰,但她需要的话,至少今日可以一同入林府为她壮壮胆。
余林晚摇了摇头,谢过他们这些时日的照顾,只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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