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他却没能在烟阳见到秋辰。
姚雪靠在桌前无边无际地想着,越来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父亲向来谨小慎微,平时只求不犯错,从来不敢冒一点儿风险,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仕途铤而走险,葬送秋辰一家?
秋辰后来又去了哪里,是如何逃到凉国的,又是如何当上国师的?
姚雪满脑子都是疑问,回忆起当年的场景,模糊的印象中总觉得哪里蹊跷,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有异。他很想回到烟阳,去问一问父亲,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事隔多年,他现在又被人所俘,也无从查证。
姚雪心中烦闷,下意识向怀中一摸,想要拿出那本医书,结果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经历过这许多事,那本医书早就不知道落到哪儿去了。
罢了,旧成那副样子,也该扔了。姚雪望着空空荡荡的桌面,默默地想。
“我本为医者,他人为重,我为轻……”
窗外不知从何时起又下起了雪,他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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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凉国前去武陵交接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地朝着两国边界出发了。
秋辰似乎身体欠佳,一直躲在车中没有露面,姚雪被几名侍卫压着,走在车的一侧。
和姚雪在朝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顾大将军,此刻正威风凛凛地骑着马走在最前端,时不时用十分戏谑的眼神回过头来看一看姚雪。
姚雪也本是将军,向来也是骑着马走在最前端,眼下却作为敌国的战俘,被人压送着向前,他郁闷中带着恼怒,狠狠地向顾星瞪了回去。
朔安城距离武陵路途并不算太远,一行人走走停停,到达目的地用了十日,而姚雪也有整整十日没有见到秋辰了。
他们途中每次扎营歇息,姚雪都被关在一座为他单独准备的军帐中。军帐并没有扎在秋辰的营帐旁边,但距离却也没超过一里。
姚雪在心中暗暗讽刺地想,不管秋辰又在打什么算盘,这次还真是大发慈悲了。而且令他诧异的是,除了顾星偶尔对他冷嘲热讽几句,其余的人无论军衔高低,都不敢对他议论一言半句,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但是这十日,姚雪始终没有见到秋辰。上次两人争吵过之后,秋辰似乎对他嫌恶至极,再也不想见到他。姚雪心道,这次到了武陵,还不知会有什么等着他。
……但是无论如何,他这次必须在武陵留下来,再想办法回到烟阳。
姚雪抬眼望着武陵的城门,暗暗握紧了拳。
武陵是雍国边境除了白城以外的第二大城,此刻城门对着凉军四敞大开,正如宁远帝在书信中所说的那般,显得十分友善。
一个中年男子满脸堆笑地带着城中的官员站在城门处迎接,看见顾星,赶忙殷勤地跪拜道:“小人武陵太守陈伍洋,给国师大人和将军大人请安了。”
顾星仍然骑在马上,没有丝毫下马的意思。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陈伍洋,过了半晌,反倒是回过头来,隔着人群望向姚雪:“人家太守都亲自出来迎接了,怎的国师还未出来啊?那边的,你去车里,将国师请出来。”
顾星此话并非想让秋辰出来,而是有意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姚雪的身上。
姚雪此刻正站在秋辰的车驾旁边,他原本那身威风凛凛的将军着装早就不见了,现在只穿着一身寻常的下士服装。他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挑起眼睛,十分不屑地望进顾星眼里。
顾星见状有些暗自恼火,便对着站在姚雪身旁的几名士卒道:“你们!把他给我带过来!”
于是,姚雪被那几名士卒按着肩膀,带到了顾星和陈伍洋一众人的面前。
顾星依然坐在马上,俯视着众人。他笑道:“你们可好好看一看,此人是谁?”
陈伍洋还在愣神中,他的部下却抢先惊叫出声:“将……将军?”他话一出口,其余的人都惊骇地望着他。
姚雪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原本不想在这些事上运气发功,白白增加暴毙的风险,可是若顾星再这般辱他,就算再痛,他也一定会拼劲全力杀了他。
可是顾星却依旧不依不饶,对着姚雪道:“跪下。”
姚雪心道,这是你自找的。
他低着头没看顾星,用余光暗暗扫过按着他的侍卫,看见对方的腰侧别着的剑。他正想暗暗发力,夺了剑直取顾星的咽喉,没承想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给我闭嘴。”
姚雪转过头看去,原来是秋辰从车上走了下来。
秋辰今日依然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头发披散在肩头。但是他的面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有些虚弱。
陈伍洋一众人有些愣愣地望着秋辰。
秋辰的语气虽然十分散漫,可是周身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戾气。他没睬顾星,淡淡地望了几个押着姚雪的侍卫道:“放开他。”
那几个侍卫感受到秋辰的威压,忙不迭地放了姚雪,颤抖地退到了一旁。
他瞥了姚雪一眼,转过头对着一众人道:“我的人,你们也敢碰。”
他这句话没有明确的指向,语气听上去甚至有些和缓,但是却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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