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吼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便朝着小院走去,就在程宴平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镇长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见了赵吼也在,很是意外。
“你们在做什么?”
程宴平慌乱的解释道:“没...没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仿佛镇长是来捉|奸似的。
镇长慧眼如炬,看了看垂首不语的程宴平,又看了看一脸冷峻的赵吼。
“真的?”
两人皆都默了默。
镇长也不纠结,笑着道:“刚好小赵也在,我给你们介绍下。”他先拉过了程宴平,热情的介绍道:“这是从京城来的寻亲的程宴平,亲人没寻到,倒是被我们人杰地灵的龙门镇吸引住了,打算在这里住下,就住在你隔壁呢。”
说完朝着小院看了一眼,继而又指着赵吼道:“他叫赵吼,是个猎户。别看他跟个闷葫芦似的,整日里又板着个脸,人倒不坏,有什么事你找他帮忙就行。”
程宴平率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拱手道:“赵兄,我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赵吼不喜欢这么文绉绉的话,沉声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补觉了。”说完就自顾回了家里。
“小程啊,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么个人,等熟了你就知道了。”镇长抱歉似的冲着程宴平笑了笑,大有一副自家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的长辈模样。
程宴平见镇长去而复返,以为有什么大事。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镇长猛地一拍脑门,惊呼一声道:“瞧我这记性,你刚来这里,对镇上不熟,我瞧着你也没带什么行礼,可居家过日子要的东西多了去了,大到床褥家具,小到锅碗瓢盆那都是要置办的......”
程宴平这才恍然大悟。从京城到龙门镇的这一路他不吵也不闹,努力的适应着不一样的生活,自以为做的还不错,可现在贺鸣他们走了,真正只剩他一人了。
他才发觉原来独自生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才将买下的小院,里头杂草丛生,荒凉无比,若是今日不打扫出来,他晚上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已日到正午,暖阳高照。
既选择了这里,那便好好的活下去吧,从头开始。
“镇长,您下午若是无事的话可不可以带着我去置办些家伙什,作为报酬,我中午请你喝酒,如何?”
镇长素来热心,原想推辞的,可架不住“喝酒”二字,他向来贪恋杯中之物,况对程宴平这个会识文断字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便拍着胸脯应下了。
“此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咱们龙门镇虽不大,可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回头我列个单子,等置办齐了,一起送到你家里。”
程宴平感恩不尽。昔年他是定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公子,若是想要什么,只需张张口东西便来了,对银钱更是没有概念,这一路上他留心观察着,差不多才算有了些数。
迎客楼。
是龙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
掌柜的姓王,长的圆圆的,带着瓜皮帽,很是喜庆的样子。说他长得圆倒不单指脸圆,关键是身材也圆滚滚的,加之个子不高,行动间颇有一番喜感。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快,里面请。”
镇长笑着打趣道:“想你店里的烧刀子,这不就来了。”说着又给程宴平引见,程宴平不善与人打交道,只腼腆的笑了笑。
王掌柜倒也不在意,他的客栈开了都快小二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于程宴平的样貌很是夸了一番,夸完外貌又夸气质,说的程宴平都红了脸。
镇长拉着程宴平入了座,又点了几样下酒菜。
一碟油爆花生米,一碟猪头肉,一碟清炒时蔬,外加一壶烧刀子。
边地的饭菜量大味重,对于吃惯了京中精细食物的程宴平来说还有些不习惯,且因着身体的缘故,家中从不让他喝酒,只逢年过节喝些果酒罢了,这一开口烧刀子下去,只辣的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下来了。
店中的食客不多,且都是镇上的熟人,见状皆都笑了起来。
程宴平臊的慌,脸上发烫。
镇长悠闲的喝了一口,笑道:“不急,等习惯就好了,这烧刀子性烈,得慢慢的品。”
他见程宴平不胜酒力,也不劝酒,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已是午后,镇长带着几分醉意出了迎客楼,在路口分别的时候,他拍了拍程宴平的肩膀。“程家伢子啊,我瞧着你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你既是从京城而来......”他打了个酒嗝,“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下。人啊,谁都有命途不济的时候,挺一挺,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说完双手负在身后,慢吞吞的走了。
龙门镇不大,程宴平也不必认路,拐个弯的功夫就到家门口了,路过赵吼家的时候,仍是心有余悸,见他家门紧闭这才放了心,一溜小跑着回了自己家。
他背靠在院门上站了很久。
眼前的小院依旧荒凉,毫无人气,可现在再看却又觉出几分温馨来。世上之人千千万,有吃不起饭的,有住不起房的,有天灾人祸,与他们比起来,他算很幸运了。
即使是逆犯,却有片瓦遮头,不必流浪,不必风餐露宿,更不必受人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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