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他娘的夜里开船敢去撒尿?站着说话不腰疼!”
裴郁离伏着身体,一边听着这二人的动静,一边静悄悄贴着门缝往里钻。
舵舱前方正中央是两个巨大的圆盘转柄,靠右的一个连着掌舵座椅,座椅后面连出一片长长的低矮平台,上面固定着眼花缭乱的设备。
最重要的是,这平台连到门边,而距离地面,又有约莫三掌宽的距离。
下面杂乱无章地缠绕着许多粗细不一的线,绕在这舵舱任意一个至关重要的部件上。
但是,可以容得下一个裴郁离。
他毫不犹豫,抓住低台的边缘,一个闪身背靠地滑了进去,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透过旁边的缝,正好能瞥见左边手柄的下方,有一容器的底盘,与操作台面固定在一起。
就是那里。
裴郁离舔了舔下唇。
“行了行了我走了,你可加点儿小心!”那开了将近四个时辰船的戍龙帮众接过另外一人手里的油灯,揉着眼睛向门外去。
又是“吱嘎”一声,大门缓缓关合。
裴郁离知道,现在才是等待的时间,而且要比方才漫长得多。
*
正午时分,船客围坐成大大小小的几堆嚼着各自的干粮。
客舱地大,互相之间离得都很远。
“两天了,已经两天了!再等等这船都要开回戍龙帮去了!”
“你再大声点,最好把他们都给招来。”
“我!”天鲲帮众中的一个急得焦头烂额,却也只能放轻了声音,继续道,“咱们上船本就迟,距东南海岸本就不远,如今戍龙帮掌船也已经两日,至多再不过一日,便真进了贼窝了!寇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东南海域辽阔,戍龙天鲲盘踞两方,与陆域相近。
依照帮派上船的时间来看,那时船只尚在北行,正卡在天鲲戍龙之间。
从地理方位而言,戍龙在其西南,天鲲在其东北。
而后两日,戍龙帮掌舵,便是往西南而去。
如今仍旧一为西南向一为东北向,但却近戍龙而远天鲲了。
天鲲帮众算算时日,越发胆战心惊,真要等这船进了戍龙帮,那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回去不领上几十鞭子的责罚,都算帮主修了佛道!
可他们帮主明显不是修佛道的人!是日日吃肉的呀!
“那怎么办?”
“怎么办?要么就去找寇爷说说理,别是他被美色迷了心智,连正事都忘了!”
此话一出,他们便想到那个弱柳扶风的小郎君,不怪一向清心寡欲的寇爷打从水面儿上见着人的脸,二话不说就给人捞起来了。
长得是真带劲!
寇爷倒是自在,两个人往客房里一扎都不带出来的,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被美色迷了心智的是你!就寇爷那脾气,你行你上,我是不敢找他说理去。”
“那...那咱就自己做主先砍了那帮戍龙帮的,赢了最好,输了...起码帮主不会责怪。”
“你想得挺美,”有人道,“他们八个人,咱们四个,这是对半拆啊。没有寇爷,你能赢?到时候别说领不领罚了,命都没了。”
“...操。”天鲲帮众商量到最后,全窝着丝火气。
这火气是冲着寇翊去的,可他们不敢往寇翊身上撒。
只能约定好尽快去问问计划,省得这次夺船任务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失败了。
在他们讨论这间隙,寇翊也在屋里等了许久了。
他没有外衣,只穿着一身中衣,衣领上还隐隐有小片血迹。
此时靠在床边,手指不住地在环首刀柄的圈圈里摩擦,昭示着他看似淡然实则十分烦躁的心情。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足有五个时辰...
他的外衣跟着裴郁离不知所踪。
他不知道裴郁离究竟想做什么,但他知道,再过片刻若毫无音讯,他便会提刀出去,直接将船调转方向回天鲲去。
不费一兵一卒?倒是费他的耐心。
这样想着,门外已经有敲门的声音。
寇翊眉头一凛,便听有人道:“小兄弟,见你半日没出门,我特意拿了干粮来,想多谢你那日救命之恩呐。”
寇翊平日从不与不相干的人往来,因此不怎么识得旁人的声音,甚至连同行上船的伙伴也不熟悉。
但他反应快,立刻在心里道了声“蠢货”。
这是天鲲帮众借机来探,怕是沉不住气了。
寇翊前日于戍龙帮前露了脸,一举一动更需小心。
天鲲帮那几个饭桶此时敢来,便是给人递活靶子,找什么狗屁由头都没有用。
不过也无妨,对付那八人,寇翊有把握。
毫发无伤不敢说,但输的一定不会是他。
他脚尖触地,已经起身。
与此同时,门外有戍龙帮众侧目过来,紧盯着寇翊门前的人。
那天鲲帮众被那视线锁定,如芒在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打草惊蛇了。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往前是一刀往后也是一刀,能咋办?!
他在原地战战兢兢,听着门内的脚步声和身后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深觉大战一触即发,竟开始后悔自己为何因担心露馅而没有随身带着家伙。
真要打起来,不是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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