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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谁一直在玩弄铁制的刑具。
    裴郁离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烫得生疼,于是晕乎间闷咳了几声。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止住了一瞬,而后又反复出现,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
    这是大狱中惯用的刑讯手法,或者说,算是个前菜。用刑具碰撞的声响给犯人施加心理压力,达到提前震慑的效果。
    裴郁离睁开眼睛虚无地望着正前方,昏黄的油灯竟然也灼了他的眼,他稍稍抖了抖眼皮,在昏暗中适应了那灯光。
    “你可认罪?”旁边那审讯之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认。”裴郁离丝毫犹豫都没有的答道。
    审讯人见惯了脱口否认罪行的人,并不觉得稀奇,而是继续问道:“裴郁离,八岁于流放路上被李岳李川二位公子买回,原为裴瑞府上家奴,你可认?”
    “嗯。”裴郁离仿佛并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那审讯人又问:“既如此,为何于昨夜谎称裴瑞之子,并求见卫大统领?”
    裴郁离轻轻喘息一声,道:“既说是谎称,问来作甚?撒谎罢了。”
    “为何戕害李府满门?”
    审讯手法,提问时反复且跳跃,不答话,只问话。
    裴郁离随着他问,又答:“我说了,我不认。”
    “李家嫡女李清未的尸身,是你埋进李府后山的?”
    裴郁离的眸子微微动了动,道:“是。”
    “事发当日,你与李小姐在一处吗?”
    “不,”裴郁离说,“中间分开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为何分开?”
    “祈福帖落在普绛寺里,我回去取。”
    “何人能证明?”
    “桃华,”裴郁离说,“以及普绛寺当日值班的僧侣。”
    “府衙有他们全部人的口供,所有人证都反驳了你的说法。”审讯人继续道,“你在说谎。”
    裴郁离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为何不是他们在说谎?因为他们人多?”
    审讯人依旧不做回答,又问道:“你宣称自己无辜,为何奔逃五月之久,这不是畏罪潜逃吗?”
    “哪怕是大街上的任意一条疯狗追在我的身后,我都会跑的,更何况是这种可能会掉脑袋的事情呢?”裴郁离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可以说我怕死,但不能以此证明我有罪。”
    “我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审讯人道,“普绛寺的僧人说你当日并未回去取祈福帖、侍女桃华说她与你二人先行分开、李清未的尸体是你埋在后山的、你以奴隶之身居于李府,低人一等,李府少爷与奴仆们待你都不怎么好。人证、物证、动机俱全,作案时间同样吻合。”
    裴郁离听他这自信满满的语调竟觉得有些犯恶心,忍着白眼说道:“那请问,我是如何做到在杀了小姐的同时,又回去烧了李府呢?”
    那审讯人道:“想要引起一场火灾,方法有许多种,并不一定需要你在场。”
    裴郁离嗤笑了一声,不再反驳了。
    他在短短的一日内便被认定成嫌疑犯大肆通缉,桃华、僧侣以及药铺的老板所执证词都指向他就是凶手,这件事必有幕后黑手。
    残害李府满门的凶手相中了他,想让他成为替罪羔羊,这不是他长着一张嘴就能辩驳得来的。
    审讯人见他沉默,取出一张白纸黑字的认罪书,递到他的眼前,道:“认罪画押,或可轻罚。”裴郁离将双手往袖中缩了缩。
    寇翊的衣服他穿着本就大,随意一遮,手便看不见了。
    审讯人微眯了下眼睛,问:“你要拒绝画押?”
    “我不认罪,自然不画押。”裴郁离将后脑勺垫在墙上,视线自上而下,对那审讯人说,“再者,屠他高官满门,这样的罪责,如何轻罚?”
    他也眯了眯眼睛,带着戏谑道:“你诓我啊?”
    审讯人以往审讯的嫌犯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流涕,就是露胳膊挽袖子地替自己鸣不平,很少见到这样思路清晰且情绪没什么起伏的。
    他深谙软硬皆施的道理,见裴郁离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便换了策略,一边将那认罪书叠得齐齐整整揣进袖中,一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用刑。”
    “屈打成招可不该是府衙牢房干得出的事。”
    裴郁离一刻不停,人家说一句他就顶一句。
    不是他不怕刑罚,而是他此刻心中当真又是憋闷又是焦躁,审讯人还在他的眼前喋喋不休,他甚至想上去给这玩意儿一个大掌掴。
    烦死了。
    天鲲那边的局势想必稳住了,不知寇翊有没有醒过来,有没有发现他丢了。
    裴郁离曾经最怕的便是被抓回过去,可今日他承认了自己裴筠的身份,又被讨厌鬼抓住问了许久李府的事,却没让他产生过多的痛苦情绪。
    寇翊的安危系在他的心里,足以支撑他在这座牢狱中多挺一阵子。
    “胃不好?”那审讯人突然道,“今日捉你入狱的官差说,你是胃部绞痛导致的晕厥,晕倒时手还死死捂着上腹。”
    不得不承认,这审讯人很会给人施压。
    他这一句话出来,裴郁离顿觉原本好转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紧接着,他看见那审讯人动作极其缓慢地,往右手手指上戴了个铁制方棱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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