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令下,侍卫将蓝斗篷团团围住。
他知道,只要破了杀戒,沾了鲜血,就永无飞升的可能。而姓易的离飞升成仙只差最后一步,怎么可能甘心放弃。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彼时的易雪城已经彻底放弃了飞升之意。
是叶同厌后来害得李止兰坠入邪魔,也是因为他在蜡烛上动了手脚,才让后世一直深受血魂蜡烛之苦。只要能阻止后来的悲剧,不能飞升又算什么?凭他的武力,即使有万千精兵,想要取叶同厌的命也不是没可能。
但千算万算,他还是出了差错。
就在他的剑刺向叶同厌时,李止兰突然出现,挡在了叶同厌身前。而那一剑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收,剑就刺进了李止兰胸口。
他的剑很快很准,看着李止兰倒在血泊中,他头脑一片空白。
“你……到底为什么?”他抱着本就一身伤痕的李止兰,内心濒临崩溃。
而李止兰嘴角微微上扬,他刚从十恶渊出来,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因为失血过多更加虚弱:“几十年了……修真界没有一人飞升……人界多灾,天界无将可用……我已是一个罪人,你杀了我便是证道,证道飞升……”
话音未落,蓝斗篷脸上的面具就“砰”地裂开。
金属落地,雪花四起。金色的天光从窗户中照进来,照得血腥弥漫的屋子一片祥和。
易雪城白净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满是惊恐,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李止兰就在他的光芒万丈中闭上了眼。
神圣而高洁的仙光指引着他往天界而去,但他却死命地抱着那具还带着温度的身体,迟迟不肯放手。
后来,仙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别人飞升通常只需要耗几百丈的仙光,但易仙人飞升那一天,不知为何,足足耗去了三万丈。
只有亲眼所见的人才知道,那天褪去了蓝斗篷的易雪城不肯飞升,流着血的十指几乎是陷进了石地砖中,咬着牙,抵抗着天界的引力,只想把仙光往李止兰身上引。
他要渡他。
他想用仙光来抹去十恶渊留在李止兰身上留下的罪恶。李止兰即使是一身罪痕,也必须是最无暇的。
而在这耀眼仙光之外,叶同厌站在暗黑的角落里,冷冷地笑了一声。
易雪城那时注意力全在李止兰身上,对有人靠近他也全然不知。直到一道暗光将他与李止兰彻底阻隔。
仙光如同千只佛手,将他拉往天界。而另一边,李止兰的身体越陷越深。
叶同厌跪在李止兰身边,用颤抖的手触碰他胸前的大片血迹,几乎是嘲讽般道:“你救他,他渡你,多么感人?嗯?”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李止兰抱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十恶渊走去。
*
穆溪咬着牙,忍无可忍地将吊坠的回忆打散,不让李止兰存放在里边的记忆再重现。转头看易雪城时,易雪城已是面色铁青,两眼更加通红,红到似乎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哪怕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易仙人不必自责,”周南打破了沉默,“李画师必然是早就下定的决心。他的使命和你的飞升,都一样是定数。别担心,一切还有转机。”
周南知道,李止兰这条路是逃不掉的,从在妖术幻境里时他就预料到了。他说的转机,本来指的是他回去找无衣解咒作为权宜之计。但易雪城的理解显然不一样。
“是的,还有转机。”易雪城再抬起眼时,眼中已尽是平静,同刚刚的激动全然不同,似乎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低头沉吟片刻后,他道:“光门能让你们回到百年前,却没让我改变过去……”
穆溪一直盯着拾起的吊坠,半晌,好像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忽地抬起头看着易雪城。他与易雪城相识虽不过两日,但却也参与了这位仙人的前世今生,加之周南对他赞赏有加,一定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没能让我改变过去……”易雪城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他不相信时空光门开启后,会让他们白走一趟,“那就是让我改变现在?”
这一句话说得很轻,轻到周南和穆溪都还没听清,声音就被夜蝉吞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易雪城已经往刚才树洞的方向奔去。
两人追到树洞穴里时,士兵们正在清理现场,还有人在清点着那一木箱子的蜡烛。
易雪城从中拿出了一根,抓在手中比划了两下,又对旁边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士兵就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清场出去了。
周南和穆溪看着一个个往树洞外走的士兵,交换了个眼神,逆着人流走向了易雪城。他们没喊他,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发呆的他。
易雪城本还盯着蜡烛出神,抬眼见到两人时,却也没多少意外。
“你要做什么?”周南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不寻常的神情,是从前的易雪城从未有过的笃定和冷静。
易雪城把手中的蜡烛放下,对着他们强颜笑了笑:“当年止兰死后,带着蜡烛入了冥。但他把那部分记忆都锁在了吊坠中,所以蜡烛的秘密再也无从知晓。后来这玩意儿才慢慢被冥界所用,成了专门控制鬼魂的术法。”
穆溪听到这,转头看了看周南,怪不得周南说冥界都没记载这血魂蜡烛的来历。此时他隐隐有感,易雪城将要道出一个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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