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的人或许都有这样一段经历。初来到新环境的小猫儿充满了戒备心,常常在角落躲起来不见人,还会对着主人哈气威吓,甚至用利爪伤人。而等到它信任主人之后,会有一段极其黏人的时间,收起了所有尖刺的柔软一团恨不能长在人身上,打滚撒娇的手段信手拈来,只为了夺取主人全部的注意力。昨晚的罗茂就是这样的黏人,使尽浑身解数勾引罗迪,连睡着了都拼命往罗迪怀里拱,脚要和她绞在一块,手也得牵在一起。
罗茂光溜溜的和罗迪肌肤相贴着,他鼻尖是柠檬香皂的干净味道,周身被外来的安心体温笼着,便睡得很是香甜,日上叁竿了也不见醒。扣在一起的手指还被他放在唇边,吻落在罗迪的指节上,闭着眼的姿态仿佛是在庄严起誓些什么。
罗迪倒是早醒了,睁眼后就一直盯着怀里的人瞧,她安分得像个人形抱枕,在床上一动不动浪费时间也没觉得无聊,耐心地等罗茂起床。罗迪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十分奇妙,一夜之间,罗茂的面孔在她心里似乎有了巨大的变化。依旧是白皙秀气的那张脸,罗迪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他的眉目、唇齿现在却在她记忆里逐渐深刻了,她会清晰记得他的笑常常是腼腆的一点弧度,眉毛皱起又舒展的表情变化是生动活泼的,哭起来时眼泪挂在长睫毛上摇摇欲坠,然后左眼角有一颗浅浅的泪痣……而且她全然忘了从“我的猫如何如何”的角度去看罗茂,被她捡回家的这个陌生少年,已经在她心里有有了一个独立的形象。
当罗茂悠悠转醒,便见着罗迪柔和的笑脸,她说:“早上好,茂。”
这一声称呼似乎有了些不同的意味,有什么情感已经在两人间悄然改变。
还迷糊着的罗茂心里已经开始雀跃起来,忍不住凑上去啄了一下罗迪的嘴唇,然后又马上退开了。嗯……凭他和罗迪的关系,已经不用说忍耐些什么了,只不过沉淀了一晚后,他心里迟钝地生了些羞意,所以他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只眯着一只眼睛瞧罗迪,露出来的肌肤是肉眼可见的变红。
罗迪觉得罗茂在邀请自己,他的身体持续散发出某种诱人的信号,让她意动。于是罗迪笑着主动问:“要再做一次吗?”她的手已经摸到了瘦而紧的男性臀肉上了,作势要把他的腰抵到自己身上。
“等!等一下!”罗茂倒不是不想做,光是罗迪眼含媚意地压向他,就足以使他的心脏乱跳个不停。但是他现在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非常重要,非常紧急。
“昨晚我全都射进去了,要是可能怀孕……”睡了一觉才想起这事,罗茂觉得自己不靠谱极了。
罗茂昨晚被激烈的情绪冲混了头脑,只顾着寻欢,却连最基本的安全措施也忘了。这其实是他受到的教育偏差导致的,这个国家本就缺乏成熟、系统的性教育,和罗茂同龄的大部分男孩也不过才对性产生了模糊的好奇,他就被迫跨越了错误的界限。会馆自然是不会将性交的风险留给客户,预防怀孕和疾病用的却不是会减弱快感的避孕套,而是强迫“商品”灌下各种有效的药物,所以罗茂实际上连避孕套都没接触过。而且罗茂以前只和男人做过,也不知道吃的乱七八糟药物里有没有避孕药,就算吃过,过去这么久应该也没有药效了吧。
不管怎样,罗茂现在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自责不已。
罗迪却表现得很无所谓:“喔,这个事情啊,你不用担心。”
“……你吃避孕药了?”罗茂怎么可能不担心,罗迪什么时候吃避药了他怎么不知道,而且这个药会不会对身体有害?他想到这些就更愧疚了。
罗迪摇头:“没有。我不需要避孕……”
罗茂听到这里又开始开始胡思乱想别的:难道罗迪想要生下他的孩子?才两情相悦就发展到成为父母是不是太快了?他说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喜悦,因为他还没想过怎样养育一个孩子。在那之前他觉得自己应该学会如何照顾孕妇,查查怀孕有什么能吃有什么不能吃,生活上要注意什么。哦对了,罗迪要是肚子大了,肯定干不了活,所以自己必须赶紧打工赚钱,她也就不用再从事危险的工作了……一息间,罗茂的想法百转千回,却是越想越高兴了,只要罗迪愿意和他结为伴侣,未知的烦恼也会变成一种值得担负的责任。
不过,罗迪接下来的后半句话击碎了罗茂的所有预想,也击碎了他的叁观,她说:“因为没有子宫,所以我是不会怀孕的。”
“什么?”罗茂感觉自己的大脑嗡鸣了一下,对罗迪的话难以置信。
罗迪以为他没听懂,指指自己的小腹上,试图解释:“就是这个地方,里面用来怀孕的器官被取走了。你能看到几个小疤痕吧?那就是手术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罗茂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为什么”,一种可怕的预感在他的心里升腾起来。
“因为我之前的工作也是当别人的玩具,就和你一样。很多年以前老板将我送进了花店,嗯……花店就是妓院,在那里总是吃药和戴套的话太麻烦了,所以就把我的子宫摘掉了。但是我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点我的客人一直不多,后来只能当杀手了。”
罗迪在说什么,她到底在一脸平静的说些什么!难道她不觉得经历的这些事很可怕吗?不觉得痛苦吗?这不对!这些绝不是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事!
罗茂瞳孔巨震,已经骇得说不出话。罗迪却没有发现他异样的表情,话家常似的继续絮絮叨叨:“不过摘掉以后确实方便了很多诶,不会再每个月都流血了,也可以随便射进去……”
“够了!别说了!”罗茂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打断了罗迪若无其事的感慨,吓了她一跳。
罗茂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他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有些歉疚地抬头看罗迪,便看到她脸上无辜又困惑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生气?”罗迪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也无法理解罗茂为何会情绪激动。
“对不起,我……我不是对你生气……”面对罗迪的麻木,罗茂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都化作了心酸又无力的一句哀叹——哎,明明……明明他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罗迪对他的遭遇表现得见怪不怪,为什么罗迪缺乏各方面的常识却熟知性药的使用方法?为什么罗迪能毫不避讳对他张开双腿……这处处的可疑都早有了提示。罗迪如果去掉了奇怪的言行和打扮,不可否认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么在她成为杀手以前,在她有能力独立生活以前,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她奇怪的思维方式和行为呢?这根本不难猜到。整个社会对女性的性剥削本就占了大头,更何况是罗迪身陷的犯罪领域,那只会是个比罗茂经历过的不幸还要更黑暗的泥潭。
“对不起……”罗茂又道了一次歉。
“既然不是对我发火,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啊?”罗迪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觉得罗茂现在的表情看上去难过极了,似乎级需自己的安慰。
罗茂摇摇头,他现在也无法向罗迪解释明白这些情感。他握紧了罗迪的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已经不太明显的疤痕。
“那个时候……一定很痛吧?”罗茂感到很心疼,他现在仔细去看罗迪的身体,发现她光滑的皮肤上其实有很多旧伤的痕迹,也许每一道都象征了他无法想象的苦难。
“没关系的,我早就不记得了,所以肯定一点都不痛。”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我还想知道关于你过去更多的事情,如果你愿意说,可以都告诉我吗?我一定会耐心听的。”罗茂试图对罗迪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吧……”罗迪开始思考起自己有什么能说的故事。她本以为除了该保守的秘密以外,自己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事,搜刮了一遍大脑却发现自己能清楚记得身上每一处伤疤和茧子的成因和经过。
这些事情有必要说出来吗?听着不会觉得无聊吗?
后来,罗迪还是磕磕绊绊讲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挑挑捡捡跳过了许多细节和秘密。罗茂一直安静地听着,联想到心惊难过处实在忍不住,就弯下身子亲亲她的疤痕。
罗茂想,罗迪无法理解不幸也算是一种幸运吧?至少她没有感到痛苦。罗茂在沉默的轻吻中祈祷,他只希望罗迪以后不用再经历这些了。
那清风拂过一样的吻,痒痒的落在罗迪的伤疤上,让她的心也莫名有点发痒。仿佛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玻璃,用最温柔的方式抚慰她身上的裂纹。
罗迪看着埋在自己小腹上的那颗脑袋,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她觉得罗茂真是个奇怪的人。没有人关心过她的伤痕,他却关心;没有人想知道她的过去,他却想知道;之前他还说想和她不停做爱,现在赤裸相贴却只有小心翼翼的亲吻。
不过,罗迪觉得这样不含情欲的吻……意外的也不错。即使不做爱,她也感到很舒服。
所以就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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