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一半做成了室外的观景台,一半做成了室内花园, 晚上还有个小酒吧对内营业。
对普通员工来说, 工作时间,这里就是个带薪聊天开黑的好地方。
小顾总下午的日程往往排的满满, 有这个闲情雅致上顶楼休憩,暨苒倒吃惊。
电梯打开, 她顺着木板铺陈的路面走了半圈,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找到了顾梓。
“今天顶楼人少……”暨苒把手里的瓶装水递给顾梓,“以前上来放会儿风,这片都坐着人。”
顾梓拧开瓶盖,说:“我在这里,他们当然不敢呆着。”
哦,也对。
毕竟是挂着副总裁名号的大老板。
暨苒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样,詹程干什么去了?”顾梓问。
暨苒摇摇头,“就是在办公室里……让他们问过前台的人了,没去哪,记录也查询不到。”
“刚刚顾泽远又叫我过去了。”顾梓说。
暨苒的肩背挺直了, 一下子警觉起来,“您方便告诉我吗?顾总说了什么?”
“环球的事情,说既然是我接的手,一定要我负责清楚了,必须拿出方案来。”
顾梓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沉默地叹息,“最后通牒……”
“顾总他……倒会扣帽子……”暨苒想了一会儿,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明明是林家的人无理取闹。”
“在其位谋其职,这个责任我们逃不开。”顾梓低声说,“我没有和你提过,我上次找詹程的事情?”
“没有,怎么了?”
“顾泽远和他说了林之柔的事……”顾梓哂笑,“我顾泽远为什么要捅给詹程知道?他不是这种人。”
暨苒没回答,但两个人心里都有了猜测。这点儿猜测像炽热的岩浆那样蔓延,慢慢吞噬了这篇安宁静好的小空间,空气都显得沉重死寂,把人包裹起来,教人无处可逃。
良久,顾梓站起身,她背对着暨苒阖上眼,声音有些抖,“这个事先别管了。”
“不管了么?”暨苒愣了一下,才回答,“可是……”
“别管了……”顾梓说,“顾泽远想做什么,也不是我们管得了的。”
她转过来,看着暨苒,“我一路和你一起走过来,你不仅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好朋友。”
“按理来讲,为了公司考虑,我不该和你说这些……”顾梓顿了一下,“但是作为一个朋友来说,我必须要和你坦诚——如果我要走,我也不知道我会去哪里。”
“将来无论坐上这个位置的是谁,你不满意的话,另谋出路比较好,我不会怪你。”
暨苒低声道:“小顾总……”
“詹程……詹程毕竟是詹程,我知道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顾梓说,“他好高骛远,不甘居人下,有机会挤破头也要冲上去,从在市场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看得清楚。”
“顾泽远要提他,他肯定要压你一头,与其……不如早点离开来得好。看开点,瑜星也不过是滩烂泥罢了。”
“您还守着这摊烂泥守了七年呢。”暨苒说。
顾梓摇头,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回答她,“有什么办法,我姓顾啊。”
暨苒回头看了看,这一片空旷的很,周围都没有人,才放心地说:“您能做的更好的,有那么多机会,SSA不就是——”
顾梓抬起手,打断她。
暨苒叹气,住了嘴。
“您在一天,我就不会动离开的念头……”暨苒安慰她,“您别那么悲观,顾总也不至于……”
顾梓没说话,只轻声笑了下。
不至于么?林家找到顾家头上来,顾梓和林之柔的事情占了多少原因,顾泽远和林成益的旧仇占了多少原因,没人说得清楚。
但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地懂一开始逼着顾梓去道歉也好,环球新IP合作的事情也好,反正都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就自己担了——
还有什么办法,明目张胆地和顾泽远对着干?干脆甩手辞职?
她手上还有倪安彤遗嘱里留给她的股权,退一万步,也不是没出路。
但是顾梓不想。
瑜星对于倪安彤和顾泽远来说都如同骨血,舍弃不掉。
顾梓童年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她母亲和父亲在书房里亲密地挤着,不是在各自打电话写邮件,就是在写些顾梓看不懂的商业计划。
撇开家里的背景不谈,这对夫妇也门当户对、年少有为,是大院圈子里出名的人。
瑜星是倪安彤留给顾梓的,最重要的东西。她活这一辈子为了瑜星,走的时候还想着瑜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顾梓好好帮家里的忙。
所以顾泽远让顾梓回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现在让顾梓放掉手里的一切,就像把倪安彤留给她的一切全都自愿舍弃一样,不啻于将她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凌迟下来。
最可笑的是,刽子手是顾泽远本人。她母亲知道了,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暨苒看了眼手机,“小顾总,该回去了,有会。”
顾梓嗯声,“走吧……”
“您也和我一起下去吗?”
“不然呢,留在这里悲春伤秋么?”
暨苒笑了声,“您能想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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