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猫眼宝石似的漂亮眼睛正茫然失焦地望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迷迷瞪瞪, 怪好玩的。顾梓勾起唇角, 伸手,捏了捏她高挺的鼻梁。
姜歆娆猛然往后一仰, 抿抿唇, 安静地窝回座位上。
“怎么啦?”顾梓小声问。
姜歆娆摇摇头。
就是有点儿意外。
这时候空乘过来说要起飞了。两个人准备好、扣好安全带,姜歆娆回头去看了看小助理——
夏槐正好奇地东戳戳西看看, 一会儿又转头望着窗外。
姜歆娆冲她比了个手势, 问她有没有问题。小助理摇摇头,歌手才放心地转回头去。
一般来说比起波音和空客的中大型民航客机, 小型私人飞机更容易受到气流干扰。
但倪家的飞行员显然训练有素,今天天气也好, 直到飞机飞上平流层巡航都很平稳。
空乘小姐走过来问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要喝的,姜歆娆瞥了还在认真读资料的顾梓一眼,“一杯热茶,一杯黑咖啡。”
“好的,您稍等。”
姜歆娆选了茶包。伯爵红茶。盛在白瓷茶杯里,放到姜歆娆面前的时候还蒸腾着热气、散发出纯正又经典的香柠檬味道。
歌手抬手往茶里加奶和方糖。一块,两块,三块。搅搅匀。
放下搅拌勺的时候铁质餐具磕在杯壁, 叮叮两声。
顾梓抬起头来。
姜歆娆安静地抬起茶杯,喝茶。
她看起来像台运作不大流畅的机器人。顾梓无奈地放下手上的工作,先同她解释,“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我自己的东西。”
姜歆娆先又回头看了眼小助理——夏槐估计昨晚也在熬夜。
此刻已经把座位调平,盖着毯子,连眼罩都遮上了。
——这倒适应的挺快的。
“嗯……”确保了没有不该听的人在听,姜歆娆才回头答道。
“也对,我一直都没和你提过。”顾梓啜一口咖啡,从姜歆娆手边上拿了奶壶,破天荒地也加了点牛奶中和苦味。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知也就是说,如果顾梓的个人能力不与信托机构的评估水平均衡的话,她是拿不到倪安彤给她的一分钱的。
真严格。姜歆娆想……
“这本来是我的外曾祖父送给我妈妈的,她喜欢这些,游艇啊、跑车啊之类的。
后来她去世,我外公还是给她养护着,中间嫌机型老了还换了一次,新的就直接挂到我名下。”
顾梓好像是陷入回忆里了,说话声音很轻,飞行中引擎噪音又大,姜歆娆稍微凑近才能听到。
“我只见过机组一次。”
“可既然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姜歆娆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用呢?顾梓和倪安彤的关系算不上差。不,应该说顾梓不知道她和倪安彤的关系会不会变差之前,倪安彤就已经去世了。
她看不到顾梓的今天,顾梓也看不到她的今天。回忆在时光里镀了层金,最后好的不好的都闪闪发光,异乎寻常地珍贵。
顾梓深深看她一眼,眸色乌黑,最后凝重苦涩地叹了口气。然后姜歆娆蓦地反应过来,“顾泽远……”
家族信托不是万能的。如果第三方律师能够证明资产来源存疑、质疑信托本身的公正性,完全有可能将信托内容重新归属。
这些财产一旦进入流程,顾泽远身为倪安彤的法定伴侣。
无论根据哪国的法律仲裁,东西回到他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退一万步来说,信托证明顾梓个人能力的过程也充满可操作的漏洞,谁也不知道顾泽远万一知道了,会做出什么反应。
而姜歆娆知道——顾梓那样守着倪安彤的股份和位置,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将这些东西交还给顾泽远的。
顾梓是那只守着财宝的龙,但这些财宝却不一定是她想要的。它们长着尖牙利齿,稍不注意就会反咬一口。
“嗯……”顾梓点点头。
姜歆娆张了张嘴,想说话又咽回去,最后才问:“你几岁知道的?”
“嗯……高一高二?十六七岁的样子……”顾梓说,“倪家的律师来找我。她有些自嘲地笑笑,“还特意嘱咐我要瞒着顾泽远和陈慧。”
姜歆娆深吸口气。她伸手过来,将手指揉进顾梓指缝间。
顾梓冲她微笑,然后就任她握着,用另一只手去翻平板上的文件。
姜歆娆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刚刚出道,满载盛名,音乐是本能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还从未成为过她的拖累和噩梦——顾梓已经开始竭尽心力地和顾泽远周旋了。
她能隐隐想象出顾梓小时候。大概是早熟、聪明、又隐隐不大合群的那一类。
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合群的地方,也就是身上背的东西太多了,没办法享受同龄人能享受的生活。
姜歆娆心里有点儿酸涩发疼。她咬咬唇,趁着空乘不在,起身过去吻了她女朋友一下。
顾梓给她吓了一跳,看出来她有点儿不安,笑着反过来安抚她,暖热地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顾家和倪家的关系也复杂。倪安彤去世的突然,倪家长辈当时和顾泽远大吵了一架,后来也对顾泽远不冷不淡,更不看好他,才有了律师让顾梓千万瞒着顾泽远那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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