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李忻然挑眉。
说漏嘴了。暨苒闭着眼叹了口气,拒绝继续解释,也不去看李忻然。
“我也算是来散心的……”李忻然拈起装饰樱桃含进嘴里,“是有缘……”
后半句话的声音太轻了,暨苒以为自己在幻听。
她倏然转头,李忻然含着樱桃,舌尖滚了滚,支肘撑着腮帮子,懒懒地也叹了声。
有缘有什么用,暨苒心想,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呢。
李忻然抬手,要了第二杯酒。不一会儿暨苒的第二杯酒也上过来,她用食指将歪斜的吸管勾过来,身边的年轻女人却冷不丁地凑过来,拿着酒杯同她碰杯,“Cheers。”
她披散的发丝不大听话,拂到了暨苒脸上。
小朋友身上好香。暨苒想。还是黑鸦片的味道,馥郁浓烈,甚至有点儿齁甜。
暨苒再往侧面退,手肘却撞到了木质墙壁。她转头一看,自己已经从倒数第二个座位退到了最后一个座位。
李忻然看着她微妙地笑,暨苒揉揉眉心,窘迫地移开视线。
“你怎么搞得,跟怕我似的……”年轻艺术家退回去,坐直了,安抚地轻声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漉湿的、糟糕的梦境随着她的话猛地占领了暨苒脑海。
李忻然当然吃过她。那张脸占了水光,顺着她小腹一路舐上来,再不依不饶地要去亲她,让她尝尝自己是什么味道。
她的女孩儿那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长卷发。细软又蓬松的黑发会柔顺地散开在她腿间。
暨苒也许还扯过她的头发——因为她记得李忻然抱怨过她要被自己扯秃了。
李忻然没有意识到她在走神,“这里也没有别人我可以碰杯的了。”
她安安静静地、近乎呆滞地凝视夕阳,慢慢道:“你顺着小溪奔跑,发现溪流通向江河、江河通向大海,人越来越多,你还是你——多孤独?”
“我们都是精神上的孤岛。”
“那怎么还走?”暨苒下意识说。
她其实没听懂这人神神鬼鬼的在说什么。话就从嘴里溜出来了。
李忻然转头来看她。
暨苒捂住唇,颓丧地、徒劳地解释,“嗯,因为在洛杉矶待得挺闷的。”李忻然说。
不知道她是理解错了,还是故意偏开话题。反正暨苒松了口气。
第三杯之后李忻然又闲无聊,拿了烈酒来喝。小三杯威士忌、小三杯龙舌兰酒,暨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陪这人喝酒;
柠檬、盐和烈酒一起冲进喉腔,她说:“我好像醉了。”
“醉的人不会说自己醉……”李忻然说,“晚上有约吗?”
暨苒摇摇头。她脑子里晕乎乎的,只把额头枕在自己掌根,闭目养神。
“那就没事了……”李忻然给她续酒,“不喝白不喝呢。”
“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酒鬼的?”暨苒突然说。
声音非常软,带了点娇气和亲昵。眼角也是烧红的,水光盈盈,如果李忻然不了解她,会以为她在撒娇着哭。
李忻然转头去看她,“你想知道吗?”
“不然又没话说了。”暨苒答。
的确,两个人聊了好几个小时,从暨苒最近的项目说到李忻然之后的展览。
她俩都聪明得很,不该说的话题全都轻描淡写带过、说错了话就当没听到。
年轻女人点头,“我们分手之后。”
暨苒抿抿唇,闭了嘴。
气氛一瞬间冷下来。
酒吧门嘭得一声被推开,一大群人哗啦啦地涌进室内。
看都是游客,安静的小酒馆一瞬间变得热情又吵闹,而角落里的副总裁不耐地蹙起眉。
她咬咬唇,还是扶着椅背站起身,“我先——”
李忻然牵住她的手。
暖和又结实的右手。李忻然是右撇子。这只手比较有力气。
指尖有茧、指腹有疤、用力地握着她、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再揉进掌心里,用拇指按按她掌心。
“不再聊一会儿吗?”她说。
暨苒想要把手抽出来。稍微用力、李忻然不放,她便不再挣了,只低低地、分外疲累地说:“太吵了……”
李忻然侧耳过来,“什么?”
熟悉的热度和柔软肌肤贴在她身上、抱住了她的手臂。暨苒闭上眼,又说了一遍。
“要不要去我那里?”然后李忻然建议道。
暨苒几乎要跳起来了,愕然大声道:“不要!”
年轻女人嗔她一眼,“想什么呢,就是喝酒。我租她拍拍暨苒的肩膀,“就是喝酒……”
“你不想去就算了,你住在哪?我送你回酒店,这么晚了,不安全。”
暨苒心说你这个小家伙还好意思说我不安全。她摆摆手想说不用了她自己走回去,话出口的时候却拐了个弯——
十几分钟之后,李忻然牵着她,打开房门,语气轻松地道:“欢迎光临我的小家,暨小姐。”
上次去酒店也好,这次和她回来也罢,只要撞上和这小朋友有关的事情,暨苒的大脑就不掌舵了,其他不会思考的器官为了一己私利谋权篡位,暨苒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却可悲地无法主宰自己的反应。
这人路上一直牵着她——暧昧地、充满占有欲地引着她往前走。
万一两个人碰见她女朋友怎么办?暨苒想,或者碰见她女朋友的朋友、而因此闹出家庭矛盾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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