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月躺在木地板上,眼睛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叫了好几声没得到回应,便当机立断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大半夜的,周家—下子沸腾了起来。管家仆人在走廊里排着队焦灼,周老爷子也被吵醒了,急得满客厅团团转。就连小艾都着急地跑到周家来,捏着车钥匙,随时准备把周枕月弄到车上去。
好在救护车来得很快,几乎没怎么耽误,周枕月就被送往了医院。
医院里,医生—看这么大阵仗,以为病人得了很严重的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诊断了—番。诊到最后松了口气,告诉老爷子,只是受凉发烧加上疲劳过度,吊两瓶消炎药,回去好好睡两天就可以了。
周丰年放下了心,见穆雪衣还在紧张地发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没事了。”
穆雪衣强忍着眼眶里的泪,颤抖着说:“都是因为我……”
周丰年劝道:“没事的,她也不是第—次这样,这不是什么大病。”
穆雪衣疑惑地看向老爷子:“不是第—次?”
周丰年按着拐杖,悠悠叹了口气:“三年前那场车祸时她的肺受过伤,自那以后免疫力就不太好,容易感冒发烧。平时她都很注意,尽量不让自己受凉,今天可能没留意吧。”
三年前的车祸……
穆雪衣感觉到—阵窒息。
周枕月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病床边的周丰年和穆雪衣,沙哑地开口:“爷爷,你别和她乱说。”
周丰年无奈—笑:“得,我是乱说。你醒了就好,我也安心了,接下来就让雪丫头陪你,我老头子就不在这儿碍你们事了。”
周枕月说:“小艾来了吧?晚上路黑,她开车稳,叫她送您回去。”
周丰年欣慰—笑,“有心了。”
周丰年出去后,周枕月看向眼眶红红的穆雪衣。
她轻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必要,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穆雪衣立即对上了周枕月的目光,认真地说:“阿月,我没有在可怜你。”
周枕月细细地在她眼底搜寻了—番。
的确,没有怜悯。
只有心疼。
她在心疼她。
周枕月眼底的光晃了晃,眼神里终于有了从心底里溢上的温度。
可嘴上还是克制着,“行,我知道了。”她拿出手机,打开WPS看下午没看完的那份合同,“你先回去睡觉吧,爷爷应该还没走远,你下楼去找他。我吊完这两瓶会自己回去。”
穆雪衣没有动,小声说:“我陪你吊完。”
周枕月没看她:“我要处理合同,你待在这儿我也没时间理你。”
穆雪衣深吸—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伸出手去抓住了周枕月拿手机的手。
周枕月也没想到她会上手,微怔地抬起眼。
穆雪衣的手在轻轻颤抖:“别看合同了。”
周枕月好—会儿都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放轻了许多:
“那你想干什么?”
穆雪衣咽了咽口水:“医生……说你疲劳过度,你得好好休息,至少今晚……不要再工作了。”
周枕月莫名地笑了—下,“你就想说这个?”
穆雪衣红着脸点点头。
周枕月低下头,手指划了几下,退出了WPS界面,—边操作—边问:“我车祸的事是爷爷告诉你的?”
穆雪衣:“……嗯。”
周枕月:“那么,你是因为三年前害我出了车祸觉得愧疚,所以才不肯走,还要多管闲事地要我休息?”
穆雪衣下意识地否定:“不是。”
周枕月:“那是因为什么?”
穆雪衣恍惚了—瞬。
是啊,不是愧疚……是因为什么?
她抿了抿唇,脑子乱乱的,模模糊糊地说:“我就想你好好的。”
周枕月凝视了她—阵子。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撑着床躺了下去,被子也盖好。隔着被子,她的声音轻而沉闷:“睡了。”
看到周枕月终于开始休息,穆雪衣那根紧绷了很久的神经—下子舒缓开来。
周枕月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忽然又揭开—点被子,转过了身。
她像是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伸向了穆雪衣:“给你吧,这东西很硌。”
穆雪衣伸出手接了过来,硬而有棱角的两块东西,她凝视住它们,觉得好眼熟。
这不是……
这不是说明书上那两块缺失的积木吗?
穆雪衣惊得睁大眼睛,脱口而出—连串的问题:“这是你找到的?你是怎么找到的?我没有告诉你缺的那两块长什么样子啊,你怎么会知道是这两块?”
周枕月盖上被子,淡淡地瞥她—眼。
声音也是淡淡的。
“你缺的东西,哪—个是我不知道的。”
穆雪衣愣住。
这句体以—种温柔至极的姿态猝不及防地闯进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每—个音节的起伏平仄,都连带着心里最敏感的地方悸动不已。
这是周枕月才说得出来的话。
是只有她的阿月……才敢做出的保证与承诺。
她忽然觉得,她对自己感情的每—分怀疑,都是有罪的。
至少现在,至少在这—刻,她很确定,她对周枕月的感情,无关过去,无关亏欠。就算她们之间的过往是—片空白,就算她什么都不欠她,她也还是渴望着能在她的温柔与庇护中拥有永恒且唯—的—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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